“接下来我会独自留在房间里,如无必要不见任何客人。与中国人接洽的事交给罕,至于人手安排都由你拿主意。”
每多说一句话,火者就感觉自己的体力被削减一分。他说完话后喘了口气,又想起一件最要紧的事。
“你们务必说服南京的官员,令他们将入城典礼提前一天,以便让我们能及启程去北京。中国人笃信‘国运’一说,若本使走不到京城,不,哪怕我到了京城却以一脸病容示人都会招来非议,令人轻视我国......”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老康躬身垂头表示自己明白首领的意思,请他保存好体力,不必再多言。
......
为应对提前到来的典礼,撒马尔罕使团上下迅速投入了行动。书吏开始统计入城式中的参与者名单,好提交给南京官府审核。
考虑到进城后停留的时间短,要选些口齿伶俐且能干的人随团入城才行。书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向兽栏。他记得在雇来的向导里有个汉人血统的少年,既能说流利的汉语,五官也无可挑剔,正可作为他们停留期间采买货物的帮手。
“是谁叫阿纳托利的?站出来。”
他自恃记性好,从不用纸笔记东西。使团里所有人的名字相貌他统统记得,但此前他从没跟这些雇来的人们说过话。
“是我!”
少年一听有人在喊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书吏跟前。
书吏低下头仔细打量他一番,不错,果然是黑发黑瞳的汉人面孔,走在街上不易招人注意。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掏出一只小袋子丢了出去,“接着!”
阿纳托利一把接住,托在手里掂了掂,袋中的铜板相互刮擦着发出金属音,分量也很可观。
他朝对方鞠了一躬,乐呵呵地退下了。
“还有一个是康先生特意拜托的,是谁来着......对了,那位姑娘,对,你!”
书吏骤然提高的声调吓了莫菲一跳,那人轻轻招手示意她上前。
“你是老康带来的那个新人?”
莫菲紧张地点了点头——难道临时发生什么变动,他们不带自己进城了?
好在书吏只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好留个印象。他绕着她走了一圈,点点头,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呼......吓我一跳,这人谁啊这么拽?”
莫菲抚着受惊的小心脏,向阿纳托利打听刚才那人的来历。
“他啊?也是个管事的,但这人脾气忒臭,平时从不拿正眼瞧我们。”
阿纳托利一边嘟囔着一边背过身去悄悄数袋子里的铜钱。他估了个数目,随后将钱袋揣进怀中。
莫菲看到了他收钱数钱的全过程,发现这小子的动作像个熟练的小贩,看来有些人适合做生意是从小就培养起来的。
“那他待你还算不错,给你塞了这么一笔钱。”
“这钱有用的。”屈念秋解释道,“使团此行目的之一就是到中国采买些撒马尔罕买不到的稀缺品,譬如许多药材就只产于中国——”
“所以在他们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就由你们在南京城里到处活动,采购物资。”
“正是。”
阿纳托利隔着衣服拍拍钱袋,对自己能担负起如此重要的责任感到很得意。本来在一旁树下打瞌睡的安妮听见他俩的对话,微微睁开眼朝少年说了两句话。阿纳托利听完后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挥舞着拳头要姐姐赶快闭嘴,但安妮却坏笑着不肯住口。
“你姐姐在说什么呐,好像很有意思似的。”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萨克姑娘伸手指向远处那几个朝他们走来的同胞,磕磕绊绊地答道:“他们,喝酒。”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花酒。”
莫菲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眼看着阿纳托利从尴尬转为恼怒,那表情精彩得很。
“咳咳,没啥不好意思的,男人嘛......”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你今年几岁来着?”
阿纳托利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姐姐是提醒我把钱袋看牢,别让那几个色迷心窍的人拿了钱就去挥霍。我看他们眼馋南京这块宝地已久,等不及要去见识那里的温柔乡了。”
“耶?真的就只有他们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