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那怪异的三人组消失在宫道的尽头。
“今天已经免朝了,皇上又宣这三位进宫干嘛呢?”
“一个实掌内阁,另两个管着负责礼制的礼部和鸿胪寺,哦周守行倒不算管事的,不过也差不多。这三人凑到一堆,绝无好事。”
陆炳一语成谶,等着老少三人组的正是今天称病罢朝的嘉靖皇帝。
宫室里香烟缭绕,钟磬声不绝于耳,比起皇帝的居所更像是座道场。嘉靖坐在纱帐之后,口中念着祝祷之词。
周守行是近来刚被提拔的,严重缺乏参观皇帝的经验。眼前这副怪诞情景让他不由得起了拔腿开溜的冲动。夏言和严嵩已经是老江湖,对皇帝这点装神弄鬼的把戏见怪不怪。
一阵清风穿过窗子,拂动了殿内幕帘,也让纱帐后的人露出了半张面孔。周守行老老实实跪着,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脸。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盯着地板和自己的手背。
“周守行。”
他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喊他名字,皇帝的说话声平稳又教人觉得亲切。
“臣在!”
周守行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大声答道,回应他的是皇帝的又一句话。
“抬起头来。”
……
宫殿内的周守行冷汗如雨下,而锦衣卫的值房里则是一片安宁。按原安排这近一个时辰里所有人都要应付早朝。现在皇帝骤然宣布“免朝数日”,这段时间也就彻底空出来了。
没有人在这时候跑来值房报到或问事情,这里遂成陆炳和莫菲两人共处的小小空间。
“你说周大人光是在广场上发个言都紧张成那样,现在直接面圣会不会干脆吓得口吐白沫昏过去啊?”
“你这是什么坏心眼……谁见了皇帝不紧张啊?哦,也就是你算个例外。”
“那还不都怪你事先不提醒我那个道士是皇上扮的!”
她还记着酒楼里第一次和嘉靖碰面,幸好当时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
啪——
忽然有人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房门,两人同时停住了话头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拍门声只响了一下就停了,继而是一阵木板刮擦声……好像有人在外头挠门?
“谁啊,缺心眼呐?”
估计用这种姿势敲门的人也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主,莫菲冲门口喊了一声。门外传来有气无力的回答——
“是我,周守行……”
“周兄回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莫菲站起来过去给他开了门。周守行软绵绵地进来了。
“两位好呀……”
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两人会意:这个老兄总算没在御前出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周大人走得匆忙,把‘胆子’都落在我们这了。”
陆炳打趣了一句,指了指桌上的小银壶。周守行连忙一摸腰,果然东西没带在身上。他尴尬地陪着笑,将酒壶揣了回去。
“周兄今天得皇上召集,究竟为了什么事?”
“皇上他,哎,也没说什么,只给我出了道题让我以此写篇文章。”
“那要恭喜你了。”陆炳正色道,“皇上虽然爱考人,却很少在文章的事情上开玩笑。他既然有意出题考你,必是觉得你是可用之才。周兄,抓住机会啊。”
他拍了拍周守行的肩膀,对方还以苦笑。
“只怕我才不堪用,要错失良机咯。”
周守行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两人凑上去一看,只写了两个字:思源。
“这是御笔,你悠着点儿。”
陆炳提醒了一句,周守行太激动,纸都要让他给捏皱了。他慌忙将纸放到桌上摊开抚平。
“皇上只赐了两个字,就没说什么了。我才疏学浅,实在猜不到圣意啊!”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陆炳。
莫菲也接过信笺反复看了几遍,“你有头绪么?”
“皇上出题向来随心所欲,往往还根据不同的人考不同的内容。这题是赐给周兄的,我恐怕也难解开。”
陆炳摇了摇头,三个人同时对着面前这张小小的信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