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的脸上却没有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锦衣卫似也同样太过冗滥了。
陆炳起身复又跪在了皇帝明前,还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臣明白了。”
......
“转眼间十年又过去了,你真的明白了么?”
嘉靖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着某个不在场的人问了一句话。
“主子,您是在责怪奴才么?”
滕祥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问道,嘉靖展颜一笑:“谁说朕在责你了?难为你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守了一宿,朕从入定到现在都几个时辰了?”
“回主子话,不多不少正好是六个时辰,主子真是灵通,神游天地,半日即还。”
“你们这些奴才就会挑好听的说,朕做个梦都能被你们捧上天去。”
“主子是天子,不用奴才们捧,天地间没有一处是主子去不得的。”
滕祥摸清了这位皇帝的喜好,几句奉承话说得无懈可击。嘉靖明里责怪那些下人们逢迎他,其实心里也爱听那些谀词。
“蓝神仙给朕占卜过,后天即是吉日,届时将有吉兆应验。你给严嵩递句话,到了那天,朕要这京城的天上一朵乌云都不得出现。”
滕祥喏喏领旨,嘉靖一拂袖子。
“你去罢,换黄锦来伺候朕。”
京城的乌云当然不会凭空跑不见了,他们都咻咻地钻进了陆大人和颜大人准备的班房里。有些灰头土脸,有些鼻青脸肿,总之大家看上去身体不甚健康,情绪也相当低落。
锦衣卫的诏狱究竟有多深?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当年的许多人,想知道的人不敢进去,进去的人没机会出来,遂成了一桩悬案。
最后颜大人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够深。
所谓“够”者,你来多少,我收多少。
“陆文明,你屁股还疼不疼啊!”
颜朔忙里偷闲关心了一把同僚,陆大人还以一个“你还不死?”的眼神。
他们监督着那些涉及袭击陆炳一案的人逐个步入北镇抚司的监牢。虽然陆炳成了受害人,但颜朔却满意地搓着手表示这波差事干得漂亮极了,正愁没有人来垫刀,结果发现有送上门的买卖。
“怎么了陆大善人,良心过不去了?”
眼前这些人里九成九都是无辜的平民,这点他们心知肚明。
“圣意如此,无关良心。”
他尖锐地指出:嘉靖并不真地在乎谁是谁非,抓一个犯人能让京城恢复宁静,但抓上一千个平民几乎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后者办起来更容易,况且以顺天府辖区之广,少了这一千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宛平那边你派人去处理了么?”
“我留下淮青在那里督办,他虽然年纪轻但办事可靠,我有意多提拔他。”
“真的吗?我也有意。”
“你又挖我墙角?”
“嘿嘿,真不好意思......”
颜朔嘴上说着,但实际上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羞耻心。
这个晌午的最后一批嫌犯收押完毕,陆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监牢大门,他的心思也回到当年故乡的那个马场旁。
“皇上,学文习武那么多年,我可不是特意为了做这种勾当才来京城的啊。”
他喃喃自语着,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对自己的强烈厌恶感。
当年那两个单纯爽朗的少年,如今俱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