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随疲惫地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下你满意了?”
“多谢师兄成全。”
黄锦虽然还不放心,但眼下也只能相信萧随的承诺。他们穿过苑内的月门回到值房,那些重子重孙们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一见上司回来,纷纷拥上去迎接。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若不是他俩身份显赫,光站在那儿一看还真有点喜感。
黄锦唤来亲随的太监,把要安排的事都吩咐了下去。
“你去内官监替我找二十名精通计算、办事牢靠的人来,我有用处,要是薛公公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不会与你为难。”
“可......”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看见了萧随那脸色,识相地把后面的话头强行一转。
“......可不敢让您二位久等,小的立刻就去。”
他也没工夫去想内官监的大太监会不会买他的账,一心只希望尽快逃得离萧随远一点。
黄锦此时心神定了些,看向萧随时神情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半夜三更的还这样惊扰别人,真是罪过,实在是事出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萧随点了点头。
“你知道紧急,那就直接派人去陆府把你想找的人也找过来。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这一宿的工夫光是把我衙门里案卷阅览一遍都够呛,遑论去调查、去计算。你对陆炳的女人有信心,就让她去试试吧。”
“那您索性好人做到底,能借的人手都借我?”
“好人?”
萧随讽刺地笑了笑。
“行啊,就让我也尝一回当好人的滋味,车马已备好,陪你走一趟吧。”
在朝为官,有东厂的人上门意味着绝无好事。
而东厂提督居然深夜亲自登门造访,背后蕴含着的用意细思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
萧随素来不知客气二字怎么写,就这么带着人堵到了陆府门口。
他毫不客气地站在门口等着陆府下人为其通传。门房一看到他吓得魂都飞了,忙不迭地应承着,飞快地跑了进去。
萧随没有在门口等人的习惯,直接进了陆府的门。黄锦叹了口气,但此时不是谈礼节的时候,他在心里道声得罪,提起袍服也迈过了门槛。
门房才刚跑出去的工夫又折回来了,萧随看着他——他身后还有个穿戴齐整的中年男人,竟是陆炳的父亲陆松。
此时陆松穿着见上司时合乎礼仪的正装,显然是早有准备。
三人原地站定,是黄锦先开的口,道一声:“陆大人,别来无恙啊。”
陆松给两个太监作了一揖,站直身子看向他们。
“有劳公公挂念,托您的福一切都好。但不知二位深夜造访,究竟是为何事?”
他对两人不请而入的无礼举动只字不提,只等着萧随和黄锦给个明白话。
“陆大人,咱今晚不是来找你的,你甭多疑,我们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找您公子来谈个事。”
黄锦也不说是来找莫菲,只抬出了陆炳的名字。
“二位公公来找他?这可就白走一趟了。今晚犬子带人去巡夜,恐怕天亮以前都不会回来。”
“巡夜?放着偌大个京城不巡,巡到城外去了?”
陆松的目光看向萧随,他对萧随的反应毫不意外。
“京城里的风吹草动概莫能瞒过督主眼睛,您也知道近来有宵小之徒作祟,京里的防要抓,外头也不能松懈。陆炳身负锦衣卫的重责,当然得尽这个职。您二位若是着急见他,不妨进府一坐,我即刻派人去找他来。”
“他不在,那便换个人来吧。”
“不知督主指的是谁?”
“哎呀老陆,这个时候您就别跟我们打太极了。就是那位总跟在陆炳身边的姑娘,你可别告诉我她今晚也跟着出巡了!”
黄公公是直性子,不遇事则已,遇上了事脾气反而比萧随还急。他见这两人说话还拐弯抹角的,早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对黄锦的为人陆松是清楚的,知他素来厚道,对他说话时语气也和缓了几分。
“黄公公有所不知,您二位所指的那女子眼下确实在我们这。可她并不是什么‘跟在陆炳身边的人’,莫姑娘在我家做客,我们就尽东道之谊请她在这里小住。从来没听说过有半夜三更把客人吆喝起来替主人家跑腿的道理。黄公公、萧公公,若真有话要对莫姑娘说,不妨等到天明后吧。”
他这话分明在下逐客令。
陆松虽已退居幕后,毕竟曾当过锦衣卫的堂官,又是原属兴王府一派的人,他并不像旁人那样畏惧萧随与东厂的威权。黄锦看着这两人在那僵持,烦躁得直绞手帕。他想找点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又自觉大半夜的不请自来,确实是自己这边理亏......
正在头疼处,事主居然主动现身了。
“陆老爷晚上好......咦,是黄公公还有萧公公来了?怎么全在这儿站着呢?”
四人之中反倒是她最心平气和。
见她肯出来,黄锦心里就有底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再去看那莫菲,她也一声整整齐齐的装束,像是随时准备出门的样子。
“呃......我说你们陆家的人晚上都不用睡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