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从在司隶的钱行传回来的,最初是因为大风和雨雹的缘故,故当月交账比以往晚一些,紧接着路上听闻华山崩裂,而后跟人感慨这几日京师雨大得妖异。
回来交账的人只是嫌弃大雨天不好赶路,并没有多想,但荀彧却想到主公曾言天灾有干旱、水灾、蝗螟、狂风、大雨、冰雹、山崩、地裂、海溢。
这大雨能和干旱蝗螟并列,只怕不是短短几日就能停下的,更别说还有能吹折树的狂风,和砸坏百姓房屋的冰雹。
荀彧当机立断,先向幽州送了消息,再宣布推后谯县今年的科考,然后让陈宫、诸葛亮、庞统、石韬、徐庶、曹操、曹仁带兵去往司隶主持大局,几乎将谯县现有的中高层抽调一空,让他们务必先顾好各个钱行和行商处,再谈其他。
陈宫等人也知此事紧要,第二日便带着兵马和前来交账的人,着重甲分别赶赴司隶七郡。
谯县的富庶是众所周知的,其中各地的行商处和钱行便是谯县放在外头吸纳钱财的袋子,其物资之多,是天下百姓都不用瞧,也能想得着的。
如今司隶多灾,百姓们若是饿极了,只怕会有暴·乱。其二,司隶军阀割据,吏治混乱,也怕有心人觊觎物资,煽动百姓。
七人带兵连夜赶路到达司隶各郡,第一件事便是收拢当地钱行和行商处的人力物力,使之聚于一处,再外松内紧,重兵护卫。
初初还好,毕竟华山崩塌受灾者只在那一处,大风大雨的,不出门就罢了,冰雹虽然损坏房屋,可也不是家家的屋顶都是脆的,所以虽然有民众特别艰难的,但一时还算没有暴·乱。
但随着大雨持续不停,情况慢慢变了。整个城市安静得仿佛只剩下雨声,又嘈杂得时时都是雨声,安静得凄冷,嘈杂得让人心慌。
大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曹操站在钱行二楼,看着雨水落到地上砸出一个个水涡,问道,“如今雨水到哪儿了?”
随他出来的曹昂回道,“能没过脚踝了。”
曹操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比昨日又高几分,”又问道,“钱粮等物都搬到二楼了吗?”
曹昂回道,“已经都安置妥当了。”
曹操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道,“这雨下了快十日,只怕房屋坚固的百姓家里也日子艰难了。咱们谯县仁义为本,若是主公在此,恐也不忍见百姓如此。你去让人煮粥,再寻五十个士兵着重甲,随我施粥去。”
曹昂先是应下,却没有立刻离开,原地踟躇着。
曹操道,“有疑惑就问。”
曹昂便问道,“父亲为何不直接送他们米粮?一则煮好的粥比粮食难带,二则如今天气,干柴难得。”
两日前,在扶风的陈宫也被问了这个问题,陈宫答道,“正是因为干柴难得,恐送了粮食,百姓也无法煮食。如今大雨昼夜不停,寒如冬时,若是让百姓拆屋煮食,免了饥饿,却死于寒冷,那这粮食不送也罢。”
而此处,曹操回过头看向儿子,问道,“你觉得直接送粮食更便宜?”
曹昂点了点头。
曹操一笑,又问道,“那你说说各家送粮几何才算合适?”
曹昂喃喃不能语,这多了他们负担不起,少了又显得轻薄,拿不出手。
曹操知他明白了,便道,“让人煮粥去吧。”
曹昂又问,“每日都煮吗?”
曹操道,“自然,越往后百姓只有更艰难的,以后我们每日都施一次粥。”
曹昂又问,“可若是我们的柴火用尽,那?”
曹操笑道,“你算算我们来了几日,从幽州到此处又需要几日?我算着时日,主公明后日就该到了。”
曹昂再无疑问,领命去了。
曹操和曹昂领着五十人,抬着两口大缸,戴着头盔披着重甲走入雨中,士兵并他们父子两都不打伞,只让人小心注意着粥缸。
在县城中心处,只觉得城市安静,路上不见行人,越往外走,便能看见散落在别人家屋檐下台阶上的躲雨的人。
曹操不露痕迹的将各处景象收入眼底,最终带人往一处男女老少齐全的屋檐下走去。
只见一老夫妻坐在最里侧将坐在中间的一少女和两小孩坐在中间,最外头是三个壮年男子和一妇女,其中妇女又坐得稍微靠里些。九个人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互相取暖,狼狈得很。
曹操上前,一开口,在六月天呼出了白气,“各位过来喝些热粥暖一暖吧。”
屋檐下的小孩子听了,一边不自觉吞咽着口水,一边两只眼睛黏在大缸上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