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身在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是在现实,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真实的感觉。
如果是在梦境,那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个梦中:是遥远亦或是眼前。
坐在他面前的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眼熟极了,他想他确实应该是在某个梦境中见过她的。
但是她又是陌生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不像是他所认识的欣欢,或者不像是他脑中的那个“女朋友”。
真是奇怪啊。
他想。
明明她都那么陌生了,可他为什么就能笃定,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才是真实的那个?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只是觉得她有一点点陌生而已,真的只有一点陌生。
可现在再看她,他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一点也不认识这个人了。
她好像知道很多,比他知道得还要多。
她好像还很厉害,比他还要厉害得多。
她好像真的是梦里面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办法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脑子里存了很大的一块空白,无论怎么折腾,也补不上联系。
她在他面前依然是割裂的,一边是交往后的熟悉,一边是全然的陌生。
欣欢看步姚怔怔地看着她,一直不说话,叹了口气:“我不是想逼你——或者别的什么,不管怎么样,明天先去做个检查吧。”
看他还是不吭声,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她又叹气:“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不生就不生吧,等做完检查我们再考虑具体手术方案,等我和倪医生说一下……”
说着她就要发信息,结果手机刚一拿起来,就被步姚给攥住了。
她有些惊讶,抬眼看他,却对上一张有些发白、却神情冷淡的脸。
“怎么?”她问,“难道你不想打了?”
“当然要打。”他想也不想就说。
“即使我说这个孩子可能和我有些联系吗?”她问。
他脸色更苍白了:“你什么意思?”
欣欢摇头:“我不确定,一切都得等检查完了之后才能肯定下来。而且刚才说了,我赢了,今天你就得听话一点。”
说着她就要抽手机,和倪衮之预约,结果他还是坚持不放。
欣欢无奈:“即使你不想要,总不能去了就直接上手术台吧?这样对你自己也很不负责任。”
不知道哪个词触到了他,他终于还是收回了手,但脸色依旧难堪。
她猜他是想表现得冷漠,但那冷漠中的惶惑也实在有些太过分明。
她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但是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找倪医生,这不仅仅是你的是——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去……如果非要做那个手术的话。”
步姚没说话,欣欢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打算回去,起身的时候想抱抱他,可刚要抬手,对上他的表情,她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
如果非要形容,欣欢觉得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做错了事的时候那样,完全就是梗着脖子等抽——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真打么,不是很忍心;不打么,好像又不符合他的愿望。毕竟对他来说,“无视”可能是比抽打更可怕的惩罚。
——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你啊……”她最后还是选了个折中方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老是这样,会没朋友的。”
……
——没朋友就没朋友吧,一个人也很好。
步姚是这么想的。
三天了,他和欣欢连个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当然是他主动回避的。
几次欣欢看到他都欲言又止,却终究是被他闪过。她倒是没有发信息轰炸式骚扰,只是给他发了个网盘链接,让他先看看里面的东西,然后再做决定。
——决定什么?
除了还是不能抽烟,不能打第一人称的游戏之外,生活和以前比起来,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甚至有个晚上一整夜没合眼,根本没发现身体有任何异样。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也就没理会她三天后的询问,问他要不要考虑一起去做个检查。
——没病为什么要做检查?
步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