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话的时候,声音上扬,尾调微沉,和软绵绵的钩子似的,悠悠地在她耳朵上挠了一下。
欣欢听得后脑发麻,这下连头都不敢转了。
凭借极高的意志,余助理坚定而小声地拒绝:“我那里太小了,家里也没什么吃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视前方——心里却忍不住冒出刚才莫老板的样子:
都说灯下看美人,莫老板在车灯下也不遑多让。刚才那一眼已经够了,再配合上他的声音,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我怕你吃不习惯。”她又说。
莫老板没说话,欣欢也不吭声,一时就有些冷。
欣欢咬咬牙:“而且我不饿——要不我先送您回去,然后给您叫份外卖?”
话音刚落,便听“咕噜”一声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清晰而无情。
欣欢脸上刚刚褪下去的那点热,呼地一下又全涌了上来。
莫老板笑了。
可笑容刚露,他又白了脸,扭头干呕了两声,然后不停地咳嗽。
欣欢吓了一跳,赶紧递纸巾:“你还好吧?”
莫老板摇摇头:“没事,应该是空腹引起的不适,老毛病了。”
欣欢一下就心软了:“那我们赶紧去吃饭吧,你说去哪就去哪,我家里还……”
“刚逗你玩的,”他摆摆手,“出去吃吧。”
欣欢:“不行不行,说好了不吃外面的东西了。”
莫老板也不推辞,点头:“那还是去我家吧,冰箱里有点速冻——吃完我就送你回去,嗯?”
“……嗯。”
就这样,时隔不到两天,欣欢又回到了莫老板的楼下。
站在三面镜子、闪闪发亮的电梯里,欣欢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所以为什么转了一圈她又好像绕了回来?各种意义上的。
还没等她想清楚,电梯叮地响了下,他们到了。
莫仁生直接指纹开了锁,招呼她进门。
欣欢却犹豫着。
莫任生奇怪:“怎么了?”
欣欢:“那个鞋子……”
莫任生啊了一声:“我这里没什么客人,稍等。”
欣欢摆手:“没事,不行我光脚就好。”
莫老板客气笑笑:“那怎么行?天气已经有点凉了,你等一下,我记得这里应该还有一双……”
——一双什么?
欣欢忍不住思维发散了下。
难道是……
正想着,莫老板递过来一双鞋套,绒布的那种:“用这个就好。还好之前买样板间的时候我让他们留了两双,以备不时之需。”
欣欢道了声谢,心情复杂地接过印着房地产商金色LOGO的鞋套。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那种十分熟悉的、人生就是不断轮回转圈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进了屋,欣欢大致扫了两眼,感觉老板的房子确实大,大到有些冷清,不过因为地暖的缘故,温度倒不是真冷。
其他的欣欢也不好意思多看,只能大概辨认出是时下颇为流行的简奢风格,线条简单,用色秾丽。
“随便坐,”莫仁生招呼了声,就转身进了厨房架锅烧水。
欣欢哪好意思让他亲自动手,赶紧冲过去:“我来我来,您好好休息。”
莫仁生笑笑,指指灶台:“东西都在冰箱里,你看着下吧。”
欣欢应了,打开冰箱,摸了根黄瓜出来。
莫仁生回头看到,顿了顿,补了句:“刀的话,你用的时候小心点,有点利。”
“好的,没问题,您歇着吧。”
欣欢一边说一边翻找。莫老板冰箱里的菜不少,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看着放的时间有些长了。
她有心多做点,但是想到两人实在是都饿了,便还是抱着速战速决的态度,拍了两个凉菜,速冻水饺下锅点了三次便捞了。
二十分钟以后,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颜色鲜亮的小菜一起上桌。
欣欢看莫老板没动筷子,只是盯着菜发呆,有些不好意思:“时间紧,我手艺一般,您将就着吃吧。”
莫任生不吭声,夹了一小块醋黄瓜送入口中。
欣欢紧紧盯着他。
他又换了块酱樱桃萝卜。
欣欢更紧张了:“怎么样?”
莫老板慢悠悠地嚼了,下咽,然后点点头:“还可以。”
欣欢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好。”
接下来一顿饭两人吃得极快,风卷残云般扫了后,欣欢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又给两人盛了晚饺子汤,搁了点醋,权当饭后消食。
在这样的天气里,一顿热乎乎的饭食足以抚慰饱受摧残的身心。
莫老板喝着有些烫口的汤,舒服得甚至有些恍惚。
距离上次吃了顿好的是什么时候?
他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目光落到对面,突然多出来的客人一碗汤下去,脸也吃得粉扑扑的,像是刚着了色的桃子,让人看着不禁有点手痒。
他垂眼,慢慢地将汤一饮而尽,然后开口:“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商量一下。”
余助理正忙着喝汤,突然听老板突然说话郑重,赶紧放下碗来:“您说。”
莫老板神色看着很是认真:“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所以需要人帮我做饭的,一日三餐。”
这种程度的暗示,欣欢还是听得懂的。
大概是要她承包半个生活助理吧?
想想也是,毕竟老板情况特殊,可如果答应的话,总感觉好累啊——可要不答应,她良心实在有点过不去……
莫老板:“食材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人送上门;菜谱也不用担心,我会安排的,你照着做就可以了,不会也没事,先学着。”
——这人在开玩笑吧?
欣欢当即不乐意了,资本家摆明了要剥削劳动力,她绝对不能向资本势力低头。
莫老板:“至于费用的话,就当你做了两份工,我按照两倍的工资开给你——做得好有奖金。”
欣欢:“好的,没问题,老大。”
莫仁生满意地点头:“很好,就是这样,我相信你是个优秀的员工——我对你充满期待。”
欣欢赶紧低下头去应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一趟打胎不成,老板的心情居然还出奇的好,尤其爱笑。
他以前不笑还好,这一笑……
欣欢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会努力的,”她说,“我保证。”
……保证个鬼啊。
第二天早上,余欣欢只想撕了自己的嘴。
昨天她没能挡住莫老板的利诱,直接应下了每天给他做饭的活。
可初冬的早上,尤其是暖气还没来的初冬,要起床是多么的痛苦加困难。
余欣欢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在床上和被窝封印挣扎。
她深知自己的习惯,特地上了五个闹铃,两分钟一个——怎么样的鬼也能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