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裴砚礼没?再多?逗留。
因为他忽然记起来,太医院里似乎新调制了一样药膏,能用来祛除疤痕。明骊留下的伤口待日后痊愈,必定会留下疤的。
姑娘家总是爱美的,他也不能让他的小妻子留下疤。
裴砚礼提步去了太医院,裴岑远却仍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双手紧紧握着拳,看起来极其愤怒。
今日太医院里人不多?。
裴砚礼直接去找了院正,刚提及那药膏,院正就拿了出来递交给裴砚礼,叮咛道:“这药须得待伤口结痂掉落后方可用,一日三次,抹上后风干即可。”
垂眸看着两个?青色瓷瓶,裴砚礼多?问了一句:“要忌口吗?”
“忌辣口即可。”
裴砚礼点头,记挂着明骊一人在王府,拿了东西就打算离开。
但没?想到还没?出门,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太监。
裴砚礼后退,凝眸盯着那人。
太监瞧见自己居然冲撞了裴砚礼,惊讶之下赶紧弯腰跪在地上道歉:“淮安王殿下万安,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罪该万死。”
裴砚礼刚怼了裴岑远心情好?,只?道了句:“小心些。”
说完,他就要收回眼?,但目光却扫过了他耳畔的那颗肉粒。脑海中浮现出明骊今早说的话,目光微顿稍稍偏移,发现了他脖颈处的那几道不甚明显的抓痕。
裴砚礼淡淡道:“看你这么着急忙慌来这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太监咽下口水,想到昨日刚掳走王妃,颤声道:“奴才只?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来找小太医看个?诊。”
裴砚礼若有所思的应了声,挥挥手道:“那你去吧。”
太监行了礼,起身?快步往太医院里走去。
裴砚礼往门口旁边让了几步,侧目看过去,谁料那太监边走路边回头,像是在打探他有没?有离开。见裴砚礼看向他,太监面上藏不住事,慌张的收回眼?。
他拧眉,思索片刻转身?往里走。
太监走到一半再次小心翼翼回头,这下发现裴砚礼失去踪迹,他松了口气。
快步走进太医院,找到素日给宫女太监们号脉的太医,卷起袖口递到他面前道:“我叫猫给抓了,你帮我开些药吧,需要尽快能好?的。”
……
等到他上了药离开太医院,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他这伤口哪里是叫猫给抓的,昨夜回来后,慧贵妃见他手上有伤,生怕被人发现,这才特?意叮咛他赶紧来太医院开药,让伤口早些恢复。
他是慧贵妃身?边的贴身?太监。
跟了她多?年?,也做了不少腌臜事情。
但今日不知怎么的,从撞见淮安王之后,似乎总有种若有若无的心烦。
回到永寿宫,他遇见了秋瑶。
两人站在宫门口低声交谈了几句。
秋瑶:“这两日娘娘心烦着呢,你做事情小心些。”
太监点头:“昨夜就发现出不对劲了。”
秋瑶:“哎,也不知道娘娘到底怎么想的,为难淮安王妃做什么。”
太监:“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殿下的事儿。”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
一阵风刮过,宫门外的石狮子后面,裴砚礼慢慢走出来。
他攥着那两个?瓷瓶,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原来这其中还有慧贵妃的手笔,可真是好?样的。当年?郭家一事,裴砚礼还没?来得及跟慧贵妃算清楚这笔账,她居然跟姜国那边的人联手起来,对明骊下手。
裴砚礼眼?底染着血色,若不是此时?天色尚早,人多?口杂,他当真想要进去杀了慧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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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与明骊的婚期延迟,这消息并没?有在京中引起过多?的影响,毕竟当时?婚宴暂停,许多?人就已?经猜测过不了几日又会被提上日程。
纵然他们心中猜想,明骊当时?应该是逃婚了,可也无人敢说出口。
这婚事是武帝亲口赐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纵然是想逃,也逃不掉。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天裴砚礼除了回王府,来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平远侯府。
被照顾着,明骊的伤势慢慢恢复。
转眼?就到了武帝重?新择取的婚期,婚宴前日的傍晚,裴砚礼让陆三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去了侯府外面守着。前车之鉴,裴砚礼不得不将这事情看的重?要些。
换上夜行衣,裴砚礼策马进了宫。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宫门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下钥,他将马儿交给东门口的侍卫,没?什么情绪的入宫,而后脚锋一转去了永寿宫。
这个?地方他不甚熟悉,但宫里的路多?多?少少裴砚礼都走过,心中也有印象。
从永寿宫角落里的门进去,趁着夜色,他站在了殿门外靠墙的位置。
殿内。
慧贵妃坐在榻上揉着太阳穴:“明日便是裴砚礼的婚期了?”
“是,娘娘……咱们不然就别再动手了。”秋瑶心头有些慌的低声劝慰道:“淮安王殿下这次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若是被抓到咱们的人,只?恐怕没?什么好?果子。”
慧贵妃轻笑:“那你说,上次那事情之后,裴砚礼他来找本宫麻烦了吗?”
“这……”秋瑶抿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要本宫放过他,那眼?下还在狱中的缙奚要怎么办。”慧贵妃一想起前几日她去见武帝,武帝吃着她做的汤羹,却直言道:“你不必来打探消息,不到时?候朕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那一刻,慧贵妃对裴砚礼的恨意简直攀升到了顶峰。
她咬着牙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着武帝笑着说出那些话,而后没?有任何回应的回到永寿宫。
纵然那日的婚宴被她毁掉了又如何。
她的儿子仍旧没?能出来,可裴砚礼却在明日,居然又要成婚。
慧贵妃怎么能忍得了。
手指拨动着另只?腕子上的珠串,淡声道:“既然他这么些天都没?来找本宫,那就必定是没?有去查当时?的事情,或者是知道查不出来。只?要咱们做的再隐蔽些,谁能知道……”
话还没?说完,殿门被人砰的一脚踹开。
慧贵妃抬眼?看过去,裴砚礼挺拔笔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惊吓过后便是怒意,猛地站起身?咬着牙齿质问道:“裴砚礼?你怎么回来这儿?”
“适才不是说的很开心,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裴砚礼笑着,反手合上门,脚步慢慢往前走着。
慧贵妃瞧见他的动作,心中慢慢浮现出恐惧,撑着座椅扶手忍不住颤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退下!”
见状,秋瑶张口就想要喊救命。
裴砚礼重?重?扬手,泛着冷光的匕首直直朝慧贵妃飞去,而后从她耳畔越过,插在她身?后。
慧贵妃吓得张大嘴巴喘着气,裴砚礼走近掐住她的后脖颈将人按着坐下,弯腰冷声道:“本王不来找你,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是你做的,只?不过只?是在等今夜而已?。”
“贵妃娘娘,别把?自己想的太厉害,物极必反。”
“混账!你居然敢这样对本宫。”
慧贵妃嗓音都在颤抖,却还是竭力克制着惧意。
裴砚礼失笑,拔下来那把?匕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桌几上,侧目看向试图想要往出跑的秋瑶,凉声道:“你若是敢出声,我现在就把?她手指砍掉,然后栽赃给你。”
闻言,秋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浑身?颤抖,生怕裴砚礼一个?不小心就伤了慧贵妃。
裴砚礼把?玩着匕首,随意地拍了拍她的脸,没?忍住轻声笑起来:“这样不就乖多?了吗,怎么总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呢。要不是因为你们动手在先,本王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
慧贵妃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被个?小兔崽子按在桌子上威胁。可纵然是心头极其不悦,慧贵妃也丝毫不敢吭声,面色紧了又紧,死死咬着牙齿:“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难看出来吗?”
裴砚礼扯了扯嘴角,而后慢慢弯下腰,凑近低声道:“别再碰她,她但凡伤到一分一毫,我都会让裴缙奚为她偿命,懂了吗?”
匕首靠近慧贵妃的脸颊,她怕极了,只?好?脸色泛白的点头。
看着裴砚礼这幅阴狠到宛若地狱修罗而来的模样,慧贵妃咬着嘴里的软肉低声应承:“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再去伤害她,你放心……”
裴砚礼松开她的脖子,站直身?子。
匕首的刀锋在他指腹上轻轻的滑动着,裴砚礼低声说道:“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若是说话不算话,这把?匕首,去到的就不是你的头上了。”
慧贵妃完全被他怵到。
坐在榻上浑身?颤抖,秋瑶几步跑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两人谁都说不出话来。
裴砚礼原路离开,消失在黑暗中时?心情颇好?的弯了下唇角。
明日,明骊就是他的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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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老?天也觉得喜庆,大婚这日艳阳高照。
没?等方氏前来,明骊就已?经醒了过来。她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中露出的星点阳光,抿着唇角,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一切与前几日的流程完全相同?,好?似又回到了那日的起点。
只?是明骊不知道,眼?下的侯府外,早已?被霍含枝与裴砚礼安排的人围成了铁桶,甚至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坐在梳妆镜前,惠然从前院跑回来的时?候,进门的脚步微微迟疑。
看着明骊的背影,她咽了下口水:“姑娘?”
明骊回头,一脸茫然:“做什么?”
看着她舔了舔嘴角,惠然松了口气,摇头道:“心里总是有些不太踏实?,就怕再出点什么事情。”
“乌鸦嘴。”明骊娇嗔般的瞪她,而后侧头朝外看:“前院……来人了吗?”
惠然走近她笑起:“都已?经闹腾许久啦。”
明骊没?再说话,只?是面上的笑意比往日里都还要真切几分。
裴砚礼排除万难进了侯府,已?经快到出门的吉时?。
明骊盖着红盖头,被如嬷嬷搀扶着从漪澜院出门,到主?院拜别双亲。裴砚礼看着她过来,眼?底都是柔情,进门槛时?,他伸手扶了明骊一把?。
他下意识垂眸看了眼?明骊的腕子,那只?带有裂痕的镯子正端正的戴在她的腕子上。而明骊却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
裴砚礼微怔,片刻后笑了起来。
正厅内的娘家人见到此情此景,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磕了头,方氏从婢女手中接来一枚荷包与一只?玉镯,起身?走到明骊跟前,笑着将玉镯戴在她的腕子上,温声叮咛了好?些体己话。
拜别双亲后,迎了新娘子便要准备出门了。
霍从安在门口负手站着,等明骊转身?,他笑了笑。
上前两步,将明骊背上后背,笑着道:“嫁过去以后别让自己受委屈,母亲刚才说的话,那是以长?辈的角度。但哥哥和侯府的所有人都只?希望你,永远都开开心心,受了委屈就回来,要记得有人给你撑腰。”
明骊被这话说的心酸难耐,哽咽着低声应,眼?泪直直掉进霍从安的脖颈处。
送上花轿,唢呐声继续吹起来。
裴砚礼牵着缰绳慢慢从侯府离开,嘴角带着笑意。
花轿后面,是真真切切的十里红妆,嫁妆队伍排列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摇摇晃晃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淮安王府。
花轿落地,霍老?太太安排来的秦嬷嬷撩开帘子,与惠然一人一边,将明骊扶下花轿。喜娘接过红绸一端,塞进明骊的手心里,笑吟吟的唱起词。
惠然扶着明骊跨过马鞍与火盆,带着她走进门。
走进正厅,喜娘吆喝着唱起词来,旁边是带着祝贺前来的宾客,面前是他心爱的姑娘。裴砚礼难得将心头的喜悦暴露出来,他笑着,牵着红绸慢慢弯下了腰。
夫妻对拜后,裴砚礼牵着明骊的手入了洞房。
走下拐角处的台阶时?,她身?形微晃,差点摔倒,裴砚礼抬手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
明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羞得红了脸。
紧跟着,她听见裴砚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周遭全是起哄的笑声,裴砚礼弯下腰,将明骊打横抱起进了婚房。
前院宾客热闹,婚房里也人声鼎沸。
喜娘端上系了红绸缎的喜秤,递给裴砚礼,扬声道:“举案齐眉,喜上眉梢。五看美娇娘,风华绝代,万年?长?。”
裴砚礼嘴角噙着笑意,伸手接过喜秤。
天知道,他等这天已?经有多?久了。
从第一天遇见明骊,小姑娘横冲直撞推开那扇门,她背着光,眉眼?弯弯面容姣好?。分明眼?底深处全是对他的惧怕,可仍旧还是朝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挑盖头时?,裴砚礼忽然就想到了年?前的事情。
分明只?是数月的光景,他却觉得已?经度过了一生,若那时?候他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一天,裴砚礼一定不会对她那样凶。
但,好?在,他们还有很漫长?的一生,明骊觉得,她成为不了自己的心头娇。
那就好?好?宠着她,让她无法无天。
然后告诉她,这世间的爱情其实?是可以相信的,让她相信他。
盖头顺着秤杆挑起滑落,那底下的明骊也跟着抬眼?,看向了裴砚礼。
她脸红耳赤,眼?睫扑棱棱的颤抖着,看着模样可怜又叫人心动,裴砚礼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似乎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的笑意。
喜娘端来合卺酒,笑着道:“合卺酒,锦帐情缱绻,花好?月圆。”
裴砚礼同?明骊各自抬着酒,两人慢慢靠近,明骊垂下眼?,裴砚礼就着这个?距离,甚至都能看清楚她有多?少睫毛。
最后挽了结发,喜娘拿走红绸,笑着说道:“结发绾同?心,恩爱两不疑。愿王爷与王妃朝朝暮暮,永久百年?。”
裴砚礼握住明骊的手,察觉到她掌心的汗意,再度失笑:“赏。”
分发了包封,屋子里的人都纷纷退了出去。
裴砚礼看着身?侧的明骊,用自己的衣摆给她擦了擦手心的汗,低声问:“累不累?”
“还好?。”明骊低垂着眼?睫耳根通红。
裴砚礼下意识伸手,去蹭了蹭:“很热吗?”
这人可真是!
明骊气急败坏的瞪他:“你明知故问!”
裴砚礼一时?间被她逗得笑得好?大声,扣住她的腰将人揽进怀中,凑近耳畔低声说道:“阿骊,今日我好?开心,娶了你,我好?开心。”
被他这样直白的话弄得羞臊不已?。
明骊忍着嘴角的弧度,鼓了鼓腮帮子道:“我也开心。”
她的声音细弱蚊声,却还是被裴砚礼听了进去。
垂眸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柔情,忽然垂首捏着她的下巴,将明骊的惊呼声都含住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大修过了,给你们带来了不好的观感,是我的问题。
今天有考试,明天的更新不一定准时,会尽量。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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