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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001章(2 / 2)


明骊紧紧攥着惠然,视线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的脸。惠然是随她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两人感情格外要好,明骊没忘记,她当时走的很不体面。

惠然长得好,在流放的途中遭人强迫咬舌自尽,最后尸体被扔进了深山里。这些消息都是孙妈妈佯装好意告诉她,其实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明骊看清局势早些服软。

看着她眼下安然无恙,明骊也顾不上思考别的事情。

急促抽泣几声,抱住她的胳膊茫然无措的掉起了眼泪,口中还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惠然听见道歉,心疼之余又愧疚不已,手掌抚着明骊的后背:“好姑娘,你是被刚才那事情气糊涂了吗,怎么跟奴婢说这些?”

明骊被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又听她说:“奴婢受点委屈不打紧的,淋了这场雨,姑娘回去只怕是又得被夫人骂。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回去后该如何同老夫人说取消周家的婚事,周家那位……”

周家?什么周家。

明骊大脑空白,看着惠然的嘴巴不停张合,也正是惠然的这番话顿时让她意识到此刻场景的不对劲。

下意识地抚上额头,又迅速去看自己的手,磨损断开的指甲、皮鞭抽裂开的肉花、被人拧出的青紫淤痕,什么都没有。

甚至都连她的衣服,都只是站了污泥的潮湿小褂,并非临死时的那件破烂襦裙。

明骊深深吸口气,惊慌又迷惑的四处看,认出这不是她在青楼里的屋子。直到掌心里被惠然塞进水杯,温热的触感真真切切的传进她的指尖,明骊眼神微晃,才发觉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至于周家,明骊临死前都记得,与周家的那桩婚事让她名声尽毁,闹得霍周两家人更是冰火不容。眼下惠然又说起与周家的婚事,她不会骗自己,那难道是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前世的婚宴前?

明骊感觉乱糟糟的,她没由得想起记忆最后的裴砚礼,忍不住问:“那淮安王呢?”

“姑娘!”惠然赶紧阻止她,“眼下这当口可千万别提这位,您不是知道的吗,两月前淮安王谋害太子殿下已经被定罪了,如今谁都不敢多提此人。”

明骊心口紧了紧,脑海中飞快算着日子,终于明白她回到了何年何月。

是她及笄前半个月的冬季,那时正好如惠然所说,裴砚礼背负弑兄罪名被武帝打进大狱禁闭。

也从惠然字里行间将事情弄清楚,今早她上山去寺庙祈福,不经意撞见了周家公子与他表妹的私情。惠然上前讨要公道,却被周家那位冷冷讽刺,明骊备受羞辱,冒着雨就要往山下赶。

来的时候天气晴朗,谁知中途下雨,脚下湿滑,明骊淋雨后又摔了跤晕过去,被婆子丫鬟扶进了这山坡下无人居住的屋子里。

她竟然真的重活一世了。

想到这点,明骊的手指头都在忍不住颤抖。

回忆起前世临死前院落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明骊舔了舔唇角,握着惠然的手指低声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姑娘且等等。”惠然偏头,朝着屋外扫了眼,“雨还大着呢。”

明骊环顾四周看了几眼,面前燃着柴火,烤的她暖融融的,角落里还有一间屋子房门半掩,也不知里头放了什么。她移开视线,目光缓缓落在今日带来的这几人身上,视线扫过门口马夫,明骊忽然间眯了眯眼,她好像觉得有些眼熟。

正欲仔细再看,却听闻屋子里传来一道男人的咳声。

明骊被吓到,两个婆子也受惊似的赶紧护在明骊身前。

小厮犹豫着走上前去,辅一推开门,就看见里头草堆上躺着个人。

“姑娘,里面有人。”

明骊闻言,扶着惠然的手站起身,她湿透的衣裳离了火格外难受,只能扯扯袖口让它别贴着皮肤,忍着不适走过去,歪头去看里面的人。

昏暗的屋子,身型高大的少年蜷缩在角落,他双目紧阖唇色泛白,偏生被头发遮盖住的半张脸颊又染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侧脸让明骊有些眼熟,拧眉下意识想要往前,又被惠然拉住。

“姑娘,小心危险。”

明骊不顾阻拦推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人,弯腰试探地拨开少年的额发。

明骊瞳孔微缩,瞬间收回手指往后退了一步。

目光所及的那张脸,正是前世令整个上京的名门贵女趋之若鹜却又望而止步的裴砚礼。他似乎伤的严重,身下都是血迹,紧绷的肩头不断抖动。

下一刻,像是察觉到有人的存在,裴砚礼眼皮动了几下,他虚弱的睁开眼朝着门口的明骊看去。

对上那人冰凉的眼,明骊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后挪动。

两人目光对上,裴砚礼的视线就好似一尾小小的蛇顺着她的脚踝慢慢往身上爬来,凉意森森,那里面还掺杂了防备与警惕。被这样看着,明骊丝毫不怀疑,若不是裴砚礼伤得太重,恐怕他会直接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骊脚尖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将心头的疑惑问出声,就看见他紧皱着眉头复又闭上了眼,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冷白的皮肤在这光线下泛着与死人一般无二的光泽。

紧随在身侧的惠然也没想到,自己刚刚与明骊提及的淮安王竟被他们遇上。

她年龄较长于明骊,许多事情自然也要为明骊多想想。

上前一步托住她的手腕,惠然低声道:“姑娘,这事儿还是别管了吧,淮安王如今也就只差被陛下开口剔除玉碟了。您若救了他,恐怕不日就要被陛下知晓,到时奴婢怕侯爷责罚。”

要走吗?还是留下帮帮他。

明骊脑子里面全然都是挣扎与犹豫,她抠着指腹。不然就走吧,前世因为党争霍家遭遇的那些情景都还在她眼前回现,可是裴砚礼当初好歹也是帮她救过霍从安的。

惠然轻轻拉了拉明丽的袖口,皱眉道:“姑娘?您想什么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分明那应该是个风光月霁的男人,明骊抿了下唇,声音很轻:“可他也先是个人,才是淮安王。”

惠然愣了愣,而后就听明骊道:“让人把外头的火盆放进来,不是还有热水,也都弄些来吧。”

看着裴砚礼这脆弱的小可怜模样,她轻轻叹了口气,有谁能想得到他最后会成为那样残暴的帝王呢。

可她不仅知道,还亲眼见过他的手段。

-

裴砚礼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纵然是睡着,梦里也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和残缺化脓的伤口,这些总是梦魇缠住他,后来他便也索性习惯了浅眠。

但这次好像不大一样,就算是昏睡着,周遭也是暖洋洋的。

裴砚礼没有像常人那样因感到舒适而继续睡,反倒在意识到这点后就瞬间睁开眼四处打探。但他发现,并不是他所设想发生了火灾,而是有人在他跟前放了盆燃着的柴火时,裴砚礼的眼神愈发阴森。

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裴砚礼侧目看过去。

眼前忽然探出颗小小的脑袋,它的主人抬起头,在裴砚礼凉飕飕的目光中微微瑟缩了下,轻声问:“你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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