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过去没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还挺难哄。
在前往池袋的路上,她穷尽毕生绝学说尽了好话，中也的脸色都不见转晴。
副驾驶本来就窄，还被跟她差不多大的玩具熊占了大半。为了不让它毛茸茸的脑袋挡住中也看向侧边车镜的视线,她尽可能把脊背往后贴，整个身子像被生生嵌进了座位里，毫无舒适度可言。
跑车在拥堵的车流里艰难走走停停。
连着几个刹车踩下来，心理生理的双重折磨终于让绫子犯了晕。
麻木的眩晕感在她脑海深处打着圈儿回荡开,一股呕吐的欲望直从胃里往上涌,被喉咙眼卡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在旁边叨叨了一路的小姑娘突然安静如鸡,中也侧过眼，发现她正把脸埋在毛绒熊里，一动不动。
中也哪还顾得了心底那点儿醋劲。
他立马放下身段,沉沉地喊一声：“绫子？”
没反应。
这会儿,他们仍被牢牢堵在川越通和剧场通的三岔口。
中也索性不再看路,侧身看着边上的小姑娘：“怎么了？”
绫子闷闷地答：“犯晕。”
这还真是中也不曾接触过的命题。
确切说来，他并不能理解“晕车”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在他看来,坐车还能晕简直是天方夜谭。
中也沉默一会儿：“要不我们回家吧？”
按照原计划，他们今晚本来是要去池袋约会的。
绫子主演的《恋爱车站》终于登录上各大影线,两人本打算开开心心地找家合眼缘的料理店吃饭，再拿着提前预定好的票把电影看了，最后乘着夜景开开车兜兜风，把时间晃过十一点再回家。
谁知却被横空冒出的迹部景吾败坏了心情。
“不至于,反正也快到了，待会儿买瓶冰水贴贴脑袋就好。”顿了顿，绫子抬抬眼，慢悠悠地说，“再说了，我这是憋屈憋得脑瓜子疼。”
中也身体一顿。
“你憋屈什么？”
“……”
绫子咬住嘴唇，委屈道：“迹部景吾是什么人，我跟他又是什么关系，这些我不是没解释……我明明一直在解释，难道你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中也看着她，叹口气。
他低声应：“我听见了。”
绫子更委屈了：“那你怎么还摆脸色给我看？”
小姑娘仰起面孔，眼睛含点儿水汽，雾蒙蒙的。
她把沉甸甸的玩偶熊压在腿上，下巴抵住它头顶的毛线帽，半身都被挤着贴在硬邦邦的靠背上，连脖子都难活动开。
“……”
中也伸出手，替小姑娘把玩偶向前拨楞拨楞，无奈道：“我没有。”
绫子不作声，脸上写满了不信。
中也耐着性子说：“我没在生你气，真的。”
直觉着中也还有后话，绫子便没着急开口，想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抬手，刮过她下颌线的食指在下巴尖蜷住，拇指指腹顺势勾了勾，在她圆润的唇珠上拨楞两下。
红绿交替的行道灯又放走一批车流，拥堵的道路正在渐渐疏通。
中也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盘，目光也跟着转回去，没再说话。
*
两人把车停在剧场通路边的停车场里，往池袋北口的方向走。
十二月的天色暗得快，夕阳迅速凋零枯萎，灰败的天幕被地下的五光十色贴出一层模糊的毛边。
冰凉的空气顺呼吸涌入鼻腔，冲淡晕眩的余韵，让神智重归清明。
这周的气温经历了断崖式大跳水，十二月才刚过一半，夜间温度就已跌破零点。
绫子仍坚持不懈在长靴和短裙间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腿，这会儿被冷得够呛，只能把中也的胳膊抱在怀里瑟瑟发抖。
“死要漂亮活受罪？”
嘴上说着刻薄的话语，中也却把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出来，抻过小姑娘窄瘦的肩，把人整个揽进怀里。
绫子脸颊一红：“……这还在大街上呢。”
绫子只象征性挣扎两下，却没想中也当真撒开了手。
她沉默两秒，在原地站住脚，还顺手把中也的袖口给扯住了。
“中也君。”绫子歪着脑袋，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你明白什么叫欲拒还羞欲擒故纵吗？”
中也侧过脸，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不解风情。
绫子眨巴眨巴眼，叹口气，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脑回路过分耿直的男朋友。
说起来，他们也算交往了好一段时间。除了去过一趟休业的游乐园，就再也没正儿八经地约过会。
年轻人约会，无非是吃饭电影逛街一条龙。连绫子都觉得俗气，更别提中也了。
更何况，早在确定关系前，他俩就一起吃过很多顿饭看过很多场电影，很难再在这些情侣活动里找着仪式感和新鲜感。
啧。
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下午发生了太多不可抗的突发事故，眼看电影就快开场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中也在售票口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等绫子取完票，便端起托盘跟她一起压着点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