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一通,蒋阿姨终于放下了算盘,看到落定的算盘子,她倒吸一口冷气。
……乖乖,你厉害!
她把算盘移向前,一摊,“行吧,谁叫咱们是亲戚呢。以后生意可不许找别人的啊。”
“那是当然了。”贺明珠甜甜一笑,整个脸都变得柔和起来。这样一来,4毛钱卖给他们,利润还有2毛5,这趟饭菜票生意算下来,能赚1800元呢!
“谢谢你呀,蒋阿姨!”
蒋家阿姨招呼她进里头,里头一大叠一大叠的塑料制品。有一堆就是饭菜票。蒋阿姨示意她看着清点……点好了7200份,装进了一个大编织袋里。
这时候,贺明珠才突然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钱还没到手,她得赊账!
蒋阿姨只略略一沉思,就堆着笑说道:“嗐,那有什么,瞧你紧张的。我还不信你不成?你又跑不了。就算跑了还有你妈呢,还有你姨呢……”
在旁一直静默的蒋斌也表态:“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姨夫给你兜着呢。”
见他们说笑,贺明珠心下稍安,强烈要求手写个条子,以示诚意。
一切妥当,贺明珠找来一根长布条,把编织袋绑紧,放肩上一扛,就驼上大袋货物去码头。
邻县招待所的那200份,按约定好的,交由船夫顺带过去。李副所长已经给了船夫100元,多退少补,贺明珠拿了50元。
离开船还有时间,她把货物全部交托邻县船夫帮忙看顾,自己则小跑去舅舅那。
矾矿厂能要6、7千饭菜票,她不信还销不出去海味干货。如果成,那蛋糕比县委招待所可大得多了。
有时候自信也是需要盲目的,尤其在这个年代!
交通不便,去一趟巴不得把手脚、肩背并用,可不能空着一只手就去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装了比上回还大袋的海货,手上又拎上十几条穿好绳子的鳗鱼鲞,火速赶回码头。
把两大编织袋用布条各捆一端,然后往肩上一架,双手就空出来了,正好去拎鳗鱼鲞。
去矾镇得先过水路去县城,再县城换乘坐车过去。
水路好说,顺风顺水,都是坦途。坐车就受罪了,矾矿所在自然是山城,这山路七绕八绕地,这年头路又不好,绕得人七荤八素的。
车厢里什么味儿都有。好在这年头谁出趟门不是左右开弓,鸡鸭鹅全上?贺明珠这个拿海鲜的,谁也别嫌弃谁。
贺明珠站在矾矿厂大门外的时候,里衣都湿透了。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喘匀了气,照旧给守门老伯递上烟,很顺利地就进了门来。老伯还喊了个路过的小少年,让他带带路。
这少年是厂属学校的学生,正放学,跑得飞快。要不是守门老伯一把拽住他,早就不见影了。
“哎呦,干嘛!”那少年好像急着什么事,被拉住很不情愿。
“赶着投胎呢?小崽子,带带这位女同志。找你爸的!”要不是这老伯就在门房里站着,贺明珠还真不敢相信,他就是一普通的门卫老伯呢。
这少年,后勤办张主任的儿子。
“找我爸?自己走不就得了,办公区二楼。哦不对,也有可能在球场。你快快快,我带你去,都快来不及了,球赛都要结束啦!”小张说着,就跑了。
贺明珠“哎——”喊了一声,只好赶紧跟上。
哎呀,祖国的花骨朵,能不能体谅体谅她这个负重的小树啊!
这厂可真大啊!矾矿大礼堂、矾矿商店、机关宿舍……竟然还有招待所!
小张跑了一溜,又停住折返回来,抢过她手里的鳗鱼鲞,“你可太慢了!今天的球赛,你不知道有多厉害!我本来想请假的,就是我爸不许。哼,就准他自己一饱眼福!等会你看,他铁定就在篮球场!”
“什么篮球赛啊?”贺明珠随口敷衍道,她把两袋子换了一侧肩膀。
“我们厂承办的超高高水平的篮球赛!”小张表情极其夸张,自豪溢满,“有温市化工厂队、驻矾的部队、县工会的总队还有其他县区的队伍,多得不得了,都是超高手,今天是最后一场,冠军赛呀,巅峰对决!啊啊啊……”
真是同一个地球,同一份狂热。不灭的偶像,永恒的粉丝。
不知道这孩子都探了多少次了,竟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还是居高临下,场地尽收眼底的一处高地。
贺明珠刚站定,就有一个篮球扑面而来。
全场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