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他在城里混过几年,经常听朋友讲某某人老爸/老妈/老婆出意外搞到“大钱”,摇身一变成为富翁的故事。对于他来说,眼前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他清清嗓子,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刚才领导说了,现代人工作压力大,烦心事儿多,我看我姐就是被你们新普逼死的,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秦父一愣,没想到儿子能说出这种话。然而刘冠的回答更加出乎意料,“你的理由我不赞同,不过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决定赔偿给家属十万元抚恤金。”
十万!那可是在老家种地四年的钱!听到数额秦母不哭了,撑着双臂跪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刘冠。
某个瞬间,她与儿子心有灵犀般交换了下眼神——秦家的苹果园需要围一圈栅栏,家里房子也到了该翻修的时候;儿子老大不小,结婚得准备彩礼,媛媛她爸瘫痪在床,医药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今年收成不好,没赚出明年春拨买种子化肥的钱,果树每个月打一次农药,好农药比大米都要贵上两倍......生活处处捉襟见肘,处处一地鸡毛,处处需要钱。
既然已经没了,不如就......发挥出最大价值吧。
秦母张张嘴,想要答应下来。秦楠心眼多,立马打断母亲:“刘总,我姐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就给这点钱?而且你看到了吧,我爸是残疾,我妈没文化只会种地,我......我有慢性疾病,全家都指着我姐一个人养活,十万块能用多久?我们要五十万!”
秦母只在电视上听过这么大数字,惊的身子抖了下。不过她知道小儿子聪明主意多,信他的准没错,极其配合地扯开嗓子嚎哭:“没王法啊,一条人命就给十万!大家快来帮我们评评理,我女儿死的太惨啦——”
瞬息之间,一场惨剧转变成了闹剧。
似是被“三十万”“四十万”的讨价还价声惊醒,陆灿终于找回神志,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肺像浸泡在海水中般无法呼吸。
太难受了,他下意识摁亮手机屏幕,拨出一串号码。等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呈接通状态。
对面的人说:“陆灿。”
陆灿“嗯”了声。
季明泽问:“你在哪。”
“人民医院。”
“好,我现在过去。”
一声苍白的“不用”消散在空气中,和段宇扬闯进他家那天一样,季明泽已经披星戴月朝他的方向赶来。
听到秦楠狮口大开,周彦好不容易平复的火气又收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秦楠身前,提起拳头就要打。
老毛也没想到秦家倒戈如此之快,但总不能叫周彦在秦媛媛遗体前闹事,一面和警察等人制住周彦,一面用眼神无声地谴责秦楠。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秦母仍在疯狂讲价。可能觉得自己没能力才要发死人财,秦父老泪纵横,嗓子发出可怕的“赫赫”声,像一台破旧风箱,又像被扎破的、再也吹不鼓的皮球。
季明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陆灿使劲捂住耳朵的样子。
虽然年纪与陆灿相仿,季明泽经历的却不知道要比陆灿多多少,一眼便将事情猜出个大概轮廓。
他走到陆灿身边,用食指指节碰了碰陆灿的脸颊。陆灿被冰凉的触感弄的如梦初醒,季明泽挡住他视线,问:“想回家么。”
“不想。”陆灿斩钉截铁。
“那你一直在这儿看着?”
“我......”陆灿犹豫,“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因为父母保护的太好,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面对生死离别,所以从通知大家噩耗到现在,一直都是老毛在忙前忙后,他没帮上任何忙。
季明泽看向陆灿手机:“屏幕上是什么?”
是什么?是秦媛媛发给他的信息,陆灿翻转手腕,一行简单的文字跃入眼帘。
【灿哥,前方有光,可是我走不下去了,你替我看看吧:)】
临死前最后一刻,她都在鼓励他走出失恋伤痛。
那么,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个鲜活的女孩子,可能就要随着几十万块钱,永远消失在尘世间啦。
“我警告你们,不要太过分,”刘冠被胡搅蛮缠的秦家人激出几分怒气,“说,你们最终想要多少。如果能接受我会给,如果惹怒我的话,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秦楠面色为难,十分纠结要不要降价。片刻后,他下定绝心,咬了咬牙,“我们要——”
“我们要真相。”
陆灿打断秦楠,“我了解秦媛媛,她不会轻易自杀。我们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