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不来,其他事情总能慢慢寻解决之法。
她心头松下去不少,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劝道:“姨母快去歇会儿吧,这几日操劳了。”
丁层云只冷冷看着她,不给她糊弄的机会,径直指着她下唇:“蒋正弄的?”
“不是,我自己咬的。”她迟疑了下,老实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也没跟他,你别多想。”
“打算跟?”
正说话间,小苔领了大夫进屋,见殷殷病恹恹地歪在榻上,惊喜道:“姑娘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方才费了太多口舌,殷殷眼下虚乏得紧,随口答完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小苔额上,顿时凝住。
当日磕头太猛,小苔受伤不轻,虽有丁层云赠的药,四五日下来已结了痂,但眼下伤疤还骇人得紧,殷殷瞧着不免有些悸怕,迟疑了下,问:“伤有几日了?”
小苔一时没反应过来殷殷意指何处,见她盯着自个儿看,才恍然大悟,吱唔道:“谢姑娘挂心,奴婢前几日做事不留心,撞到了。”
猜便知道是因她假装失足跌落之事,蒋正迁怒于这丫头,殷殷心下愧疚,转而向大夫道:“劳老先生为这孩子瞧瞧。”
此前主子不发话,即便是举手之劳大夫也不敢多事,眼下殷殷开了口,虽不知其身份,但那日见蒋正如此在意她,这两日又日日传唤他过去亲自审阅脉案,大夫心里有数,自是不敢推脱,忙请小苔落座。
小苔还要拘礼,殷殷只道:“虽结了痂,但你年纪还小,留了印总归不好看。”
“谢姑娘恩典。”小苔抿唇谢恩。
大夫查看了伤口的恢复情况,又开了煎服和外敷的伤药。
等大夫为殷殷复诊完,小苔送大夫出去,给大夫递了赏银,只道:“前些日子姑娘病着,这些事我们做奴婢的不敢擅作主张,怠慢了老先生,还望老先生不要介怀。”
大夫隔着门帘往里间望了一眼,含笑收了银子,笑道:“姑娘有心,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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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窗户辨出两人走远,丁层云斜睨她一眼,似忧似怨。
殷殷招架不住,也并不打算瞒她,遂将领子往下褪了点,将那道尚显青紫的勒痕给她看,老实道:“我不想跟他,但你应该也看到了。”
前几日蒋正那架势她亲眼目睹,猜是蒋正看上了她这侄女儿,而蒋府以蒋源身故之事为难,使殷殷不得不以姿色自保,不免叹道:“我就说你这副模样就不该抛头露面,前些年深居简出不也相安无事,没惹上什么地痞流氓或者达官显贵。今年偏中了邪似的非要出去卖什么脂粉,这不就招来了祸事。”
“谁让我跟娘亲将您攒的银两都花了个一干二净呢?”殷殷将衣领掩好,冲她一笑,双手撑着试图起身。
这是在嘲讽她几日前口不择言,埋怨她们娘俩儿将家底败得一个子儿都不剩。丁层云伸手虚虚在她额上一点,将她推回去躺着:“都这会儿了还跟我贫嘴,好生歇着。”
殷殷也不在意自个儿方才那句略显微妙的话,“嗯”了声,乖乖躺好。
丁层云替她掖好被子,刚走到地屏前,便听她唤道:“姨母。”
性子不合,殷殷和她其实惯来不算太对付,甚至前一刻还在暗讽她的挖苦,平素则很少肯唤她一声姨母,此番却连唤了两次,眼下这声更是唤得极柔,她愣了下,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殷殷迟疑少时,指了指自个儿的伤腿,接道:“劳姨母帮帮忙。蒋正不敢声张,旁人恐怕只道是我已撞棺身亡,蒋府心善才雇了个婆子去照顾我娘。但这些个婆子惯是势利,见娘亲无依无靠,长时间没有亲人在侧撑腰,必然不会尽心。娘亲这身子禁不起怠慢,咱们既然出不去,眼下我起不得身,还得劳姨母帮忙探探消息,看有无法子能托人去瞧瞧娘亲,也好警告那婆子勿要偷奸耍滑。”
这话诚恳至极,丁层云本想呛她两句先管好自个儿身子再说,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转而道:“你去求求蒋正不就得了?蒋正这两日虽没过来,但既然没因他爹的事为难你,对你自然是动了心的。你好生养着,等能下地了亲自去见见,说上两句软话,想必不是难事。主子若上心,寻个由头多添些人手,再赐点恩荣,还不保证将你娘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不想去招惹他。”
她这侄女儿的性子,丁层云叹了口气:“不愿也罢,我再想想法子。”仔细思虑半晌,又道,“若不想和蒋正周旋,蒋府自家人自然指望不上,不过外头进来的人,若有银两便好行事。”
殷殷双眸微亮,须臾又失落起来:“不是说蒋府近日闭门谢客严防死守,哪来的什么外头进来的人?”
“你这几日不省人事自是不知,这蒋家便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父丧尚未过七七之日,府里便在悄悄请戏倌儿进来排戏,”丁层云眼里有不屑之色,“这几日听外头护院酒后嚼舌根,说西北角上夜夜热闹得很呢,你说这是不是现成的机会?”
西北角上,沈还。
清寒与失礼皆历历在目,殷殷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