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雨在第一场春雨那天,得到了人生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一片赤红的落日云海。
他也因此,知晓了两个关于沐挽风的秘密。
第一个,是关于沉日峰鸿鹄的真相。
洛青雨问:“所以,师父经常会来这里吗?”
沐挽风摸摸下巴:“偶尔吧。”
洛青雨再问:“每一次都是御剑?”
沐挽风顿了一下,露出无奈笑容:“是啊,沉日峰山顶还是荒山,没有路的。”
洛青雨眯了眯眼睛,心里浮现起一个疑惑。既然他的师尊偶尔会御剑,那一定会有像刚刚那样,被天洪的弟子发觉才对,为什么那么久了,却从来没人提过这件事?
“哎呀,这风又来了,还挺大……”沐挽风站在他的身前,双手放在脸前挡着风。山顶的风卷在他四周转来转去,将他白色的外披和长衫下摆吹得剧烈摇晃。
洛青雨的脑中忽然闪过了自家师尊御剑的画面:从身前探出的一段黑色的剑柄,被风吹得发鼓的衣袍……
他忽然顿悟:“难道,沉日峰的鸿鹄,是师父?”
沐挽风被他问得一愣,轻笑了两声,表示默认了。
第二个,就是关于沉日峰的落日之景。
洛青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被它震住了。
不单单是因为它绚丽的色彩,而是因为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他对眼前的景象十分眼熟,他能确定自己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而且还是更近、更清楚的位置,甚至还有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他想了很久,终于是想起来了。
“我在师父的书舍中见过一样的画卷,”洛青雨不大肯定,却又忍不住想确认,“那画,难道是师父……”
“是不是很像?”沐挽风得意洋洋地炫耀,“那是为师刚到天洪时候作的画。”
洛青雨微张着嘴望着他,震惊到说不出话。
沐挽风俯瞰着远方的落日红霞,意味深长道,“可惜啊,即便用再多的朱砂,这种亲眼目睹的震撼,也是画不出来的……”
沐挽风后面再说了什么,洛青雨没大听清,他整个人还沉浸在那副画作中。
不是因为画作有多美,仅仅是因为那画卷的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红色印章。
沐挽风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署名,这是洛青雨自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那副画卷上的署名,不是沐挽风,而是另外一个两个字的名字。
当时,他刚入天洪,识字不多,所以认得不全。但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名字,姓赵。
赵姓,前朝皇室之姓,也是如今辰国最忌讳的姓氏。
前朝国君赵昪以赵姓为尊,不愿让天下愚民玷污他的姓氏,便下令让京国境内所有姓赵的人改姓为肖,妄想霸占这一个姓氏,千秋万代,子子孙孙的传承下去。
因此,当时的京国还额外增加了一个刑律规定,普通百姓,但凡敢说自己姓赵的,都会以冒充皇亲国戚的罪名入狱,甚至问斩。这一些,在《京国纪事本末》上记载得十分清楚。
京国灭国后,辰国皇帝一直对自己发动叛乱得来的皇位感到不安,为绝后患,也一度疯狂搜捕前朝皇室余孽。方法也是一样,但凡说自己姓赵的,统统抓起来砍头,十几来年亦是如此。
如今,赵姓这一大姓,早都已经消失在了辰国的国土上,普通百姓,甚至都很避讳带有这一姓氏的前朝古人。
可沐挽风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画上署别人的名?
答案无非两种,那个赵某,是沐挽风曾经的旧字。又或者,他说了谎,那副画,并不是他所作。
可无论是那种原因,都能够说明,沐挽风与那赵某关系匪浅。
落日还在不断下沉。金色的余晖随着太阳的下坠转变了方向,不断拉长着二人落在巨石上的黑色影子。
洛青雨呆呆地望着沉日金霞,久久没有发声。
沐挽风以为他看得入迷,顺着他的方向一并望了过去,好奇地问了一句:“好看吗?”
洛青雨眨了眨眼,慢慢收回了视线,落在了沐挽风的侧脸之上。
肤白如玉,长睫疏疏,淡粉色的唇瓣上,还有一颗唇珠,在沐挽风抿嘴微笑之时尤为明显。
“好看,”洛青雨低声地回了一句,“都好看。”
*
文城派的突袭,对天洪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弟子们死的死伤的伤,除了照顾伤患,还要派不少弟子去安抚逝世弟子的亲人。
除此之外,连峰桥要重修,护山结界也要重建,最重要的,就是要如何处置叶云常和陈末山,还有被活捉到的几百名文城弟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邹盛傲在处理。
他最终,还是选择放了陈末山,让他回文城派向掌门叶楚歌传了话,说明天洪愿意放回叶云常和余下几百名弟子,但需要对方以黄金万两做交换,并且签订协议,要求大关文城在五年之内不可招收新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