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长卿在说过话之后,果然顺利推开了房门,那道银光似乎也无意再阻拦他,消匿了踪影。
“师叔!”钟长卿前脚刚迈进去,房内就传来他的一声惊呼。
洛青雨跟着冲了过去,一眼便看到躺在床榻之上的沐挽风。
沐挽风此时,只着了件灰白色的内衫,全身的湿汗浸染了那件薄衫,紧紧的贴在肌肤之上。平日束起的长发凌乱的铺散在整张床铺,额前和鬓边的几搓也湿濡濡地粘在发红发烫的脸颊上。
他双眸紧闭,眉头紧皱,整个人呼吸急促,与平日那般风姿飒爽的模样大相径庭,反倒是像得了重病的伤患。
“师父!”洛青雨哪里见过沐挽风这幅样子,整个人都傻了,扑到了床铺边,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可是却无从下手,只能求助身旁的人。
“师兄,师兄!师父他怎么了,他昨日还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钟长儆把语无伦次的洛青雨拉了起来:“别添乱,站一边儿去。”
相对之下,钟长卿倒是沉稳许多,他先是在沐挽风额头和脖颈处触碰了一下,然后握住他的手腕,查探了沐挽风体内的灵流,忽而转头对钟长儆道:“快去请白勤师姑。”
钟长儆应下了,刚要离开,洛青雨一把拉住他:“我我我我,我一起去——”
“别跟着。”钟长儆十分不客气的甩开了他,“我不想费力多载一个人。”
沉日峰没有传送阵,若要到苍术峰,最快的方法便是御剑。洛青雨如今十一阶,根本用不御剑术法。
钟长卿也劝道:“青雨跟我一起留下来照顾师叔吧,长儆很快就会回来的。”
洛青雨这才安了心,再次跪到床榻边缘,双眼紧盯着沐挽风。
钟长端来一盆水,将巾布浸湿拧干以后,卿十分熟络的替沐挽风擦着身上的汗。洛青雨伸手过去:“师兄,我来吧。”
“我来吧。”钟长卿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将洛青雨往前推了一下,“你灵力比较纯净,外放一些到手心上,敷在师叔额头,可以降烧。”
“嗯。”
洛青雨小心翼翼地让灵力溢出体外,包裹住掌心,慢慢覆在沐挽风额上。不一会,沐挽风紧皱的眉头有所舒缓,呼吸也顺畅了两分。
待沐挽风稳定了一些,洛青雨才想起来询问:“师父究竟是怎么了?”
钟长卿一边擦拭着沐挽风的手臂,一边回答:“师叔有旧疾。”而后抬头看向洛青雨,“腿疾。”
“腿疾?”洛青雨愕然,“那不是——”装的吗?
洛青雨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钟长卿听出了洛青雨话中含义,继续道:“师叔早年受过伤,如今虽是好了大半,不影响走路,但是每逢变天之时,腿上经脉运转就会凝滞。放在常人身上,就是腿疾,但是放在修道之人身上,经脉不畅就会导致血脉不通,进而影响灵力的正常流动,使得灵流紊乱。”
“此次这般严重,大约是昨日秋雨来得急,师叔着了凉,新病加旧疾一同爆发,才会是这番模样。”
洛青雨羞愧万分。
自打他进门之日起,洛青雨就知道沐挽风不会术法,不会使剑,只是偶尔会翻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篆用来自保,大多数还都是从邹盛傲身上搜刮来的。每每遇到邹盛傲给他分派任务之时,他总是会以身体不适和腿脚不便作为推脱理由。所以洛青雨一直以为,腿疾只是沐挽风用来逃避任务的借口。
他无法坦然面对沐挽风的无能,所以才会对明泽城动手。甚至在沐挽风逼问他理由的时候缄默不言。他害怕说出理由,害怕沐挽风发现他的内心是在意这件事的。
可如今见到沐挽风这幅模样,他才知道,往日的种种都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测。他从未完全的相信过沐挽风,所以才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时间,悔恨,自责,恼怒,一股脑涌上心头,卡在了喉咙上,让洛青雨的喘息都变得困难了,覆在沐挽风额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哥——”钟长卿撞开了木门,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少女年岁不大,约莫二八,身形纤瘦妖娆,头戴朱钗,面若桃花,像极人间某世家的闺阁小姐,只是眉目之间带着两分戾气,让人难以亲近。
白勤走到床榻便,钟长卿和洛青雨自动让开了位置。
她用手捏住了沐挽风的手腕号脉,片刻后又用两只手指探向前额,随后长舒一口气:“老毛病,无妨。只是这次稍微严重一些,服些汤药两日便就会好了。”
三人听后终于是放心了。
起身离开前,白勤望着洛青雨,道:“方才是你用灵力给这小子降温的?”
洛青雨点了点头。
“可以,继续。记得把被子给他盖严实点,再着凉,他还得接着烧。”
走出两步,白勤又回头交待:“还有,打点热水,替他敷敷膝盖,他会睡得更舒服些。”
洛青雨一并记住了。
白勤走后,洛青雨又对钟长卿说道:“师兄,你们先去忙吧,师父……由我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钟长卿看了一下床榻上的沐挽风,思索了片刻,道:“长儆先回去吧。倒是青雨,你……确定要这样照顾师叔吗?”
洛青雨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昨日挨了鞭子,又淋了雨,衣衫上血迹和泥土搅做一团,血腥味倒是没有了,泥土的芬芳隔着老远都能嗅到,十分不雅。
“我——我去换件衣服。”
洛青雨冲出了寝舍,半柱香之后,他就整理干净急匆匆赶了回来。
钟长卿虽然担心,但是眼下有洛青雨在旁,他身上又还肩负着整个天洪派食材采买的任务,艰难抉择下,他最终还是放心地将照顾重任交给了洛青雨,离开了沉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