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冰符。在这九野天洪之中,会用如此昂贵的符篆当武器的,只有一人——
“沐挽风!”明承志转头望向黑白符纸飞来的方向。
连峰桥对侧的攀山石阶上,沐挽风正拢着双袖,云淡风轻地望着明承志等人,甚至在明承志怒喝出他的名字之后,还歪头亲切地唤了一声:“明师兄。”
明承志与沐挽风关系极差。若无必要之事,他绝不会与自己这个小师弟多说一个字。
长期在外带领弟子历练的颢天长老,并不知晓这些时日沐挽风与洛青雨的恩恩怨怨,只当他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护短师尊。
纵使洛青雨刚刚有错,但真要掰扯起来,他一个长老单方凌虐一个低阶弟子,面子到底还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只是瞪了沐挽风两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之后,抖了一把身上的水珠,气呼呼地离开了。
张凌墨跟在身后,先是隔着连峰桥先是向沐挽风鞠了一个躬,而后又向瘫坐在地上的洛青雨致了一声歉,追着明承志就过去了。
洛青雨满眼都是桥对面的沐挽风,张凌墨说了什么,他没听清,身上的伤痛,他也毫无知觉。
沐挽风也在看着他。眼神之中,有冷漠,有迷茫,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可奈何。可瞧了没几眼,沐挽风转身就攀着石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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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师尊——等等我。”张凌墨抱着愿安剑,可怜兮兮地跟在明承志身后。因为身材过于矮小,愿安的剑鞘一直会敲打在他的膝盖弯上,让他跑不了两步,就得停下来揉揉膝盖面儿。
明承志对张凌墨的喊话充耳不闻,双手负后,走得十分急切,远远将张凌墨甩在身后。
张凌墨哼唧了两声,咬牙抱紧了愿安,一个劲儿就开始往前窜,结果一头撞在了明承志的后腰上,往回又弹了几步。
张凌墨揉着鼻子呵呵哈哈了一阵,抬头望着忽然静止的背影:“师……师尊?”
明承志立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拧着眉毛回身直视了张凌墨一眼,开口便是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明知那洛青雨对你有杀心,为何还要站在一旁揉沙子?”
张凌墨吓得退后了半步,避开了明承志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洛……师弟,误会我抢了,师,师……玄天长老,让他泄泄愤,也好……”
明承志剑眉横挑,勾起唇角嗤笑一声:“你替他着想,他却要你的命。到底是你蠢,还是为师把你教的如此愚钝的?”
张凌墨低声嗫嚅:“洛师弟,他,他伤不了……”
明承志似有神会的补充:“你是想说洛青雨也是废物,杀不了你?”言毕,又轻笑了一声。
张凌墨不说话了。这话他反驳不对,不反驳亦然不妥,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明承志倒也没有想着要张凌墨回答,自己又补了一句:“我明承志的弟子无论何时,都不能容忍被他人拿捏,你最好记清这一点。”
“弟子明白了。”
明承志眯了眯眼,抬手收回了张凌墨抱在胸前的愿安剑,拧着眉毛,握剑转身前往无非峰方向的连峰桥。
张凌墨跟在身后,目光从明承志的月白色背影上扫过,随后落在了他左手所持的愿安上。
愿安的剑鞘通体曜黑,只在剑鞘的尾部、中部和鞘口处绑缚有金色的镂空护环。剑柄上亦是如此。如此朴素简洁的灵剑外相,与明承志平日里华贵奢侈的打扮大相径庭。
此剑来历无人知晓,但自从张凌墨被送入明府收养开始,明承志就已经拥有了这把剑。张凌墨看了这把剑十年有余,始终觉得缺少了什么。直到他此番去到金坪郡,见着那小摊上贩卖的各式玩意儿后,他才终于恍惚过来。
剑穗。愿安缺了一个剑穗。
张凌墨将剑穗从衣袖中摸了出来,低头端量了一眼。剑穗是红色的,尾端的流苏摸在手上又冰又滑,十分舒适。听那店家说,这是上好的冰蚕丝编饶的珍品。剑穗的上方还串着一块青白玉玉环。明承志似乎格外钟意这种颜色的玉器,他的银冠环佩上,都镶嵌着此种颜色的玉石。
将它送给师尊,师尊应当会喜欢吧?
张凌墨暗自思忖,嘴角微微泛起笑容。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明承志回头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张凌墨陡然一惊,赶忙把剑穗塞回了衣袖之中,大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