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在哪?”
孩子在某些方面总是十分固执,来来回回在南墙上撞个百八十次也学不会放弃。从吃完早饭,帕尔默就抱着故事书蹲在布鲁斯的房门口,然后从他醒开始,一直像条小尾巴一样,走到哪跟到哪,并且一直执拗的追问着相同的问题。
“我的世界里,杰森很喜欢看书,所以我去书房翻了所有我记得的杰森看过的书。”帕尔默挥舞着短短的胳膊,跳着脚,试图向他展示手里的那堆字条。
上面写着些短诗和读书感悟,很明显是杰森的字迹。杰森留下的未完成的作业论文,厚厚一沓,布鲁斯翻阅过无数次。
“他现在不在家。”
“那他在哪?”
“在你去不了的地方。”这简直是精神和身体上双方面的摧残,帕尔默的追问让布鲁斯忍不住想起那个躺在废墟里,伤痕累累失去呼吸的孩子。
他有些失控的将粘的过紧的帕尔默推开一些,装作是被追问的不耐烦的样子,“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明白吗?这可能只是因为你担忧你的世界被绑架的杰森,所以才会梦到那些事情。”
帕尔默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我去不了,那你能带我去吗?”
好吧,布鲁斯在心里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个小孩一点也没听进去。
“所以您就躲进了这里?”阿福下到蝙蝠洞为坐在阴影中的布鲁斯老爷送上今天的晚餐,“但明天、后天,布鲁斯老爷,您总不能一直这样躲下去。”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阿福?”布鲁斯头疼的捏了捏鼻梁,“难道让我去告诉他,‘杰森已经不在了,放弃吧,你的世界的那个杰森说不定也一样?’这听起来真不是什么能和小孩子说的论调。”
他插起切好的小牛排,“去掉这个方面,现在更让我怀疑的是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杰森,只是因为梦吗?”布鲁斯已经联想到不少东西,比如魔法,又或者什么神奇的生物,能进入人的梦里进行诱导,随之而来的是列好的防范措施,并不断在脑中模拟修改。
“布鲁斯老爷,我想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种选择,”阿福慢条斯理的说:“为什么不试着假设帕尔默少爷确实看到了什么呢?您的朋友们中不乏天赋异禀之人,或许帕尔默少爷也是其中之一。”
“或许。”布鲁斯放下刀叉,倒在椅子里,双手交叉,长久的沉默后,他长叹了口气,“你成功说服我了阿福,你总是能做到。”
阿福笑而不语。究竟是他的话有说服力,还是布鲁斯老爷您内心中也在祈愿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呢?在正视自己的内心这一点上,老爷您还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
于是第二天,当布鲁斯发现帕尔默依然没有放弃纠缠,只是改用了更隐蔽的方式。比如藏在拐角、门后、沙发后面,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悄么声的看着他传达着诉求之后。
黄昏时分,他带着帕尔默出了门,目的地是韦恩家族的家族墓地。
“就是这里了。”将带来的花放在墓碑前,布鲁斯抚着墓碑,平静的说“他就睡在这里,一个你去不了的地方。”那平静源于压抑。
简单的墓碑上书写着同样简单的墓志铭——“杰森托德,唯一的。”唯一的杰森托德,永远。
帕尔默抱膝坐在不远处的树下,呆愣楞的,布鲁斯还以为他是受到了刺激。
“有声音。”
“什么?”布鲁斯没听清。
帕尔默发出近乎尖叫的声音,“有声音,在墓碑下面!”他一个站起来的时候绊了一下,滴哩咕噜的像个团子从小山坡上滚了下来。在撞到墓碑之前,被布鲁斯眼疾手快的捞起来。
他晕乎乎的瘫在布鲁斯怀里,甩了甩脑袋就开挣扎着要往下跳。帕尔默执拗的向墓碑伸出手,想要往那边扑腾,“那里,就在那里!”
布鲁斯不得已蹲下将他放到地上,帕尔默一沾到地面,就趴在地上两手并用的想要挖开杰森的墓。于是,布鲁斯不得不又把他拉开,将他摁在自己胸前,不让他动弹。
“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帕尔默红着眼眶,手上都是泥土,他没法去擦眼泪。他抽着鼻子小声说:“我听见了的,爸爸总说我的听力特别好,我听见那下面有声音,也许是杰森又回来了呢?布鲁斯一号,你要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没有但是了,布鲁斯僵在原地,他也听见了声音,就从杰森安睡的泥土之下传来的声音。
那是极细微的抓挠声,不是虫子的活动,不是植物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