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思翻看着谱架上的谱子,她很懵逼。
谱面非常、非常简单。右手主旋律和左手的伴奏部分全是单音,没有一个和弦。再仔细看,旋律似乎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旋律,左手的伴奏也完全和右手形成不和谐音程,感觉演奏下来和脸滚键盘制造的噪音没什么区别,脸滚键盘起码还能滚出和弦和琶音。
这份谱子除了谱号和调号,再没有标记,没有任何强弱和踏板记号,感觉就是一个人在五线谱上胡涂了一番,再画上小节线。总之感觉,非常的……极简,且先锋。
“我不明白。”陶乐思看着曲谱。
“太简单了?”希尔达问。
“不,是不够和谐。”
希尔达摊开手,解释道:“我想要的是不和谐。我的舞蹈不是芭蕾,而是痛苦,还有挣扎。舞蹈本身是骨骼和血肉,而伴奏是灵魂。我喜欢你琴声中的冷硬的感觉,这让我感觉,你,桃乐丝,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桃乐丝了。”
陶乐思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希尔达。
“她发现了?”陶乐思悄悄在内心问艾斯比。
“应该没有,不过希尔达作为这些女巫的头领,肯定比一般人要敏锐。您最好悠着点。”艾斯比说。
陶乐思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看着眼前的谱子,决定开始自我发挥。
谱子很简单,视奏完全没有问题。她起先决定弹得快速、轻柔,营造出一种巴洛克的氛围。但很快她发现,噪音就是噪音,巴洛克风格的噪音也一样。大概是这些音符的排列太过随机,整首曲子听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不,不,速度太快了,慢一点。”希尔达叫停。她将一只手搭在陶乐思右侧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乐思马上就觉得右手变得沉重了起来。
陶乐思降低速度,将曲子又弹了一遍。她能够准确弹出来每一个音符,她还能再加大一些难度,比如用八度演奏右手,把左手伴奏全部改成和弦,也能即兴来一段华彩,但这些都不是希尔达所需要的。
陶乐思弹了一遍又一遍,不时调整着速度和强弱。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希尔达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但是,听她的意思,好像还不十分满意,陶乐思似乎并没有完全表现出她想要的感觉。
……搞毛线啊。
陶乐思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天全黑了,雨下得很大,哗哗往下落着。对面宿舍楼的窗口大多亮着灯,但是这座教学楼的窗口已经都暗了下来。陶乐思回头看了看,练舞室的灯已经关了,整个一层黑洞洞的,希尔达夫人已不知所踪。
她低下头,冒雨向着宿舍楼跑了过去。
穿书的头一天,陶乐思觉得很累,身心俱疲。
她回到宿舍,顾不上和索莎娜串门或者和艾斯比聊天,洗洗就睡了。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窗外的雨还在下,除了雨水敲打窗台和玻璃的声音,她的背后还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在房间中翻找什么。
谁会半夜潜入她的房间?是小偷吗?这破学校安保也太差了吧。
陶乐思翻了个身,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亮,她看到一个满头鬈发、身材苗条的女孩,穿着一件白睡衣,睡衣上缀着大片深色的图案,赤着脚,正背对她在安娜的床铺那里翻来翻去,像在找东西。
“这是安娜塔西亚吗?”陶乐思问艾斯比。
艾斯比的电子音不存在睡眼朦胧或者疲惫一说,永远都是那种带着阴间音效的电子音。
“您好,是安娜塔西亚,但不完全是。”
“什么叫是,但不完全是?”陶乐思懵逼。
安娜塔西亚跪在地上,手伸向床底找来找去。陶乐思想,她不会是在找亨利写给她的那封信吧?
“安娜,”陶乐思坐起身,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陶乐思的声音,安娜缓缓站起身,但是却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陶乐思。
陶乐思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之前一直觉得安娜是背对着她,因为她只能看到一头长卷发。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安娜其实是“面对”着她的——她缓缓地朝陶乐思伸出双手,又收回手,伸向自己的脖颈。但是,安娜的后脑勺却始终对着陶乐思。
这种情景,陶乐思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
刚才陶乐思一直认为是安娜睡衣上图案的神色痕迹,其实是大片的血迹,看血迹的形状,应该是喉咙被割开之后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睡衣染上了颜色。
安娜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颈部,她的脖颈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似乎正要努力将自己的头转过来。
“卧槽!”陶乐思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