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想起小白,心里一阵发堵。其实他并不担心她现在这个样子,她终归是神,不同于常人,十年、百年、千年,总有一天魂魄会再次聚生成形,神智会恢复如常。如果那时她记忆没有恢复,难道自己就这样永远骗着她,假装过去的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么?可是如果让她回忆起了一切,他们两人还能这样坐在一块吃饭么?
不让她见阿若甚至其他任何人,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在害怕,想将她同过去一切都完全隔绝,不让任何人说任何事给她听。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一个人。
“师父,我热,我要去河边洗澡。”她今天跑步出了好多汗,还弄得一身都是墨汁。
“不可以,你不会游泳。”
“你带我去,你帮我洗。”
“男女有别,你要学会自己洗。”
“那呼噜陪着我。”
“它的公的,也不可以。”
傅小七无语了,嘟着嘴巴,指着那个装满了热水的超级小的木桶:“那我要换个大一点的,我不要这个。”她又不是呼噜,怎么可以把她塞这么小的桶里去。
“不行。”他还记得她上次在澡盆里被滑倒,差点没被淹到。
傅小七眼泪汪汪的瞪着君墨。
君墨蹲下身子:“要不别洗了。”小小的清洁法术而已。
“小七喜欢泡在水里。”傅小七扯着君墨的衣角不让他走,以前都是娘帮她洗的,为什么师父就不可以。
君墨摸摸他的头:“乖,你自己可以的。”说罢把她干净的衣物放在一旁,拎着呼噜兽出去了。
可是只不一消会就听到房间里啊呜一声惨叫。冲了进去,只见傅小七东倒西歪的摔趴木桶旁边的地上,小小白白光溜溜的身子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
“该死!”
君墨一把把她拎起来,又塞回木桶里,三下五除二刷干净了,包裹住,然后熟练的给她穿上衣裳。
开始有些搞不明白他是做人家师父,还是做人家爹爹。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她完全未发育的身子,可是那时他只当自己是她师父,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对她的爱,就算没有邪念,也难免觉得尴尬别扭。
傅小七有些委屈的看着他皱着眉头。人家又不是故意摔倒的,谁让他把她衣服放那么远。
君墨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不放远点,早被你湿透了。”谁让她不好好洗澡,总在那玩水的,上次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出来,差点没生病。
傅小七有些困倦的打着呵欠把头埋在他胸前,君墨替她擦着头发,见她似是睡着了,抱她到隔壁卧房床上正准备放下,却没想到衣襟被她抓得死死的。
轻轻扳开她的小爪子,傅小七迷蒙的睁开眼来。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
君墨无奈,只好抱回自己房里,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傅小七这才安心睡着。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几乎夜夜哭闹。如今跟他生活久了,这才稍微好些,不再吵着要娘要回家了。可是依然害怕,每晚都非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不睡,她也便不肯睡。偶尔把在怀里睡着了的她扔隔壁房里,她半夜又爬到自己床上来。君墨想着她以后会慢慢长大,不能养成坏习惯,可是又拗不过她的鼻涕眼泪花花,也便只能随着她了。
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在怀里,总是难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不断逼自己忘记,可是那些伤实在是太深太刻骨,亲手杀了她的痛苦,还有整整三十年的折磨,总是一遍遍在梦中回放着,让他一次次痉挛而颤抖的醒来,将她紧抱在怀中几乎窒息。
平静和淡然只不过是表象而已,他就像是被她暂时压制住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如今的自己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傅小七却如同娇弱的花朵,一不留神就可能发生各种意外。他的心始终悬于一线,私下暗潮汹涌,片刻也不敢让她离开视野,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打击。常常整夜整夜的睁眼凝视着她的睡颜,脑子里空白一片。
轻叹一口气,将她的头埋入怀中。
只是为什么会又提前了?掐指默数,还有两百零三年。
“师父……”
入定中隐隐听到一声极小的嘟囔,神魂顿时归位,头脑一片清明,窗外山花与树的窃窃私语似乎都近在耳旁,却依旧躺着未睁眼,感觉自己身上压了个重物,一大清早醒来就开始在那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师父?”
那小家伙又贼头贼脑的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君墨依旧没反应,心里有些好笑,怎么又趴到他身上睡来了,上辈子这辈子,似乎都改不了这恶习。
傅小七见君墨未睁眼,开始兴奋起来,下巴尖放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然后小心的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颊。若是君墨醒着她才不敢如此放肆,师父平时待她虽好却并不宠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很严格的。有时候脸色一变,眸子冷得跟冰凌一样,可吓人了。
通常她睡着的时候师父还没睡,她醒的时候师父已经醒了,或者便是偶尔噩梦会将她搂在怀里箍得难受,她一张嘴也便立马睁眼。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安静的闭着眼睛睡觉时候的样子,好看到叫她几乎移不开眸子。
那种漂亮却又和以前老跟自己玩的那个哥哥的漂亮不一样,哥哥的漂亮叫人见了满心欢喜,师父却叫人又惊又惧胸口怦怦乱跳,想亲近却又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