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领旨!”男子连忙拱手,又踌躇凝了一眼被师祖掩护的裴婉,修伟身躯蓦然隐去了窗外。
寒池又复悄静如初,李讫把裴婉放平至池心的石台上。昏迷中的女子眼帘轻阖,大概还在煎熬自己方才注入的那一道灵元,唇娇姿弱,心口起伏得像两座沃美山丘。
魔火与寒戾,炙烤着的滋味定很难受,不过并不打算帮她把灵元汲取出来。
口口声声要跟他,没命没修为怎么跟?自己消受。
李讫捏玩着裴婉的脸,又念起她闯进马车里,红唇掠过他侧脸的一幕。他的薄唇便俯下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贴了贴。
这一族失传的山灵修,自有一股让丹凤一族沉迷的味道。他又不自觉犯瞌睡了,便把裴婉变回一只大肥猫,箍在水中合了眼睡去。
*
除魔军要回来了。
出去羽洲平乱除魔近一年凯旋而归,听说还与魔域的邪宗大派打了一战。
魔域里也分派别,一般的魔修只是与修仙界道修一样修行,但亦有邪祟的恶势力,专门吸纳混不下去的魔修,以出卖魂灵效忠魔君,从而组成教派肆意根植势力。
此次除魔军就大败了其中一个叫血炼教的恶教。
消息传回来,英华仙长极之重视,召集了金木水火土五大派系的掌门人来,安排布置在城门口和朱雀大街上的欢迎仪仗。
同时百慈夫人也主持后勤的庆功宴工作,叫各门派的夫人娘子们回去,各家都要组织若干的表演节目。
一时之间,辰月仙都的各大山门都风风火火地忙碌了起来。
璧毓谷凝香府后院,裴承忠坐在假山石后独自伤神,时而抬起袖子拭拭眼睛。
珠珠儿失踪这么多天还没消息,他花了一大袋灵石外加一颗祖母绿大扳指收买了里头一个丫头,每天的传信却都只有一个“无”字。估摸着师祖既是不知道闺女的下落,只怕早已经被赤炎那小子吃喽。
师祖向来对手下这个少年不加以管束。是一次狩猎时被带回来的,初时出现在朱雀大街上,出现一次整条街就人仰马翻一次,因为赤炎看见什么就吃,连着锅灶都能吃个精光,而且黑脸红发力大无穷,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后来告到英华仙长跟前,英华仙长才出面管束制止,训练了好长时间,现在上街才知道收敛和付账。
想想自个儿闺女那般讨喜可爱,肯定是一早被大口吞吃了。
眼看着过了半两月没消息,凝香府上已经在张罗挂起白绫。筑绮楼里五个婢女哭哭戚戚,也给小姐的床和妆台覆上了白布,就差棺材板没抬进门了。
裴承忠想到此,又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这厢管家徐净从前院大树下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叫声“老爷”。见着这一幕,立在几步之外,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何事?”裴承忠调了下声线,潸然苦憋地抬头。
徐净见怪不怪,一身高大青麻长袍,兀自面色淡定道:“除魔君要回来了,这是英华仙长给各府洞发的请柬,老爷您看看。”
裴承忠接过来:“那我儿潇一也将归仙都了么?可有什么消息给我?”
裴承忠的大儿子裴潇一,阳光刚毅有担当,生性特喜欢舞枪弄棒,在除魔君中当一个统帅几千将士的将领,裴承忠挺疼这个儿子的。
徐净应道:“尚未,说是还要处理点事儿再回来。”
“哦,没事,晚点也还是能回的!”裴承忠接过话头,语气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忧伤一下子忘记个干净,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而后徐净哈腰含蓄:“……那二小姐的丧还布置不布置了?”
“布啥置?大公子打仗回来能布什么丧?挂喜绸!”裴承忠瞪大眼。
他做好预备闺女要离开,所以提前生了一堆孩子,就算短时间内伤感,总还是可以有心里准备的。
等徐净受命而去,一时甩甩袖摆来到湖边散心。
正是晌午时分,后院梨花林里十几个孩子在玩耍,六衍正拿着只手掌大的幻虚镜,和小十一齐、九思几个围在边上看。
凌云阁专门在各条大街府院添设天幕,天幕正中每日播报着狗血,有时候连魔域那边的八卦都能有个把条。除了公共免费的天幕外,还发售一些手掌大的小幻虚镜,可以自己在家看。不过价格十分高昂,一般人买不起,六衍的姨娘是宝茹门的,体己份子钱多,因而给儿子买了不少好东西。
“瞧,她还把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她早晚得被他拧断脖子!”
“他还抱着珠珠姐姐的腰飞起呢!”
几个男孩子抢着想知道:“也给我看看!也给我看看!”
裴承忠满腹忧伤又矛盾欢喜地走过来,但看一群淘气包你挣我抢像在打架,便咳声嗓子:“干什么?”
“爹!”小公子们连忙迅速站在一排。他们的这个爹很严格,他们和姨娘们从小就很怕爹。
“拿来。”裴承忠从六衍手里接过来,看了一下屏幕,他都快哭了。化成灰他都认得,那不是自己闺女是谁?竟然还在山上藏着,竟然还在跟师祖待一起。没死。
但不能扯,和谁扯都不能和师祖扯一块!之前就算珠珠儿成天和医馆那个白千枫扯,好好可人疼的一丫头,尽在那外人跟前受冷板凳,裴承忠虽然心里愤愤难平,但也是能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和这个魔头扯,却绝对行不通。挽剑联盟要的是从丹凤一族得一传续仙脉的骨肉,但这个与他生的人,绝不能是自己珠珠儿。
裴承忠惊得一连几个晚上没睡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