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唇齿张合,齐孝川抱起手臂,没有接近去听的打算。倏忽间,刚刚被婉拒过咖啡的菲佣操着流利却不?标准的普通话关?切道?:“齐总,我们高枫先生他没事吧……”
“暂时还不?知道?,”就算对?方摆出一副身处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神情,齐孝川也不?会违背事实说任何好?听却能安抚人心的话,“但他这种位置的人,一般没有十?全?把?握,上面也不?会轻易批逮捕令。”
说白了凶多吉少?了。
眼看着对?方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本来想问的事也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推断起来,他和公司近年来完全?称得上风头正盛,被关?注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再回?头,就只见到骆安娣突如其来贴近的面孔。她来到门边,双手拢着门,只露出一张红润而光洁的脸,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孝……”
“要回?去了吗?”不?经意间,齐孝川暴露了自己只想着这一件事的事实,“那个……她……还好?吧?”
“很累所以睡着了,好?像昨晚一直没有睡。”说实话,对?于他人的眼泪和脆弱,骆安娣已经司空见惯。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富有同情心,会为与自己无关?的悲惨遭遇而焦急,也因不?会伤害自己的将来而担忧。
齐孝川绞尽脑汁掏空脑袋,最后想出来关?心人的方式是:“要不?要给她叫杯珍奶?”
“不?用了。”骆安娣一点也没生气,只是望着他叹了一口气,“小?孝,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则真想对?着你胸口来一拳。”
他不?解其意,试探着回?复:“别客气?”
骆安娣局促的脸上终于浮现起笑意,她伸手,握着拳,轻轻抵住他的胸膛。那底下是心脏,骆安娣推了一下,齐孝川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有的只是什么像宝石被镶嵌到器具中的知觉。她转过身,笑着说:“接下来我打算在高洁家陪她几天,就先不?回?去了。”
齐孝川完全?没料想到会有这种事。
他起初愣了一下,皱眉时坏态度一览无遗,但仔细想想又不?可能没皮没脸地求她不?要,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驳回?,最后也只能说:“好?。”
回?去之后,他才想起自己还要上班,早餐还没吃,上午有两个会议,下午还要去机场,晚上又要赶回?来。
假如说这些年里?,齐孝川关?于平衡个人生活与工作有什么心得的话,那无疑是忍耐。麻木和冷酷是最好?的美德,在获取金钱的领域里?,高效率才是不?二法门。他不?想被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束缚,虽然说有可能也谈不?上束缚。
虽说住到一起之后,平时也很少?遇到骆安娣,但偶尔看到冰箱里?的蔬果汁,或者早晨落在玄关?的发绳,总会清晰地意识到她在。这破碎不?堪的细节于他而言,就是掉落到地砖缝隙里?的砂糖,就算要抛却尊严才能品尝也在所不?惜。可是,他知道?她其实不?讨厌被需要。齐孝川的存在实在是太煞风景了,自我厌恶令他连续几天都是低气压风暴眼,谁见到十?里?外就要绕行,生怕被卷入寸草不?生、兵荒马乱的灾难中去。
秘书?算是例外,毕竟习惯了,外加颇有一番“阎王要我三更死我撑死也活不?到五更”的自暴自弃心态,照旧配合高强度工作。
繁忙之中,齐孝川骤然意识到什么,默不?作声盯着他看了好?久。就在秘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下令去泰国变性的千钧一发之际,老板却淡淡地说了:“你能力挺强的嘛。”
秘书?能感?觉到疑问号从自己额头缓缓升起:“……”
“反应快,抗压不?错,交际能力也很强,就连每年来不?了几次的电工你都能称兄道?弟。”齐孝川还在我行我素地评定综合能力,“也该给你加薪了。”
秘书?战战兢兢、将信将疑地回?答:“谢谢?”
“多纳点个人所得税吧。”他已经交由他去办。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感?恩,秘书?决定邀请齐孝川一起去体验各种各样的爱好?。一开始,齐孝川当然是拒绝的,他很忙,真的很忙,也不?管秘书?刚加完薪有多高兴,迎头就是一盆冷水,不?耐烦地咂嘴道?:“我没空陪你去踢室内足球,也没时间跟你去骑山地自行车,更没空跟你去蹦床。你是我女朋友吗?怎么不?让我陪你去做瑜伽呢?”
“哦,原来老板你想去瑜伽,好?嘞,立刻安排!”秘书?成功会错意,洋洋得意地回?击,“但你这不?是有空去‘天堂’做藤编嘛!”
齐孝川无法反驳:“……”
这些日子里?,他的确做了一些放在往常绝不?可能做的事。这是否意味着他也有了培养爱好?的可能性呢?
齐孝川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这是活动?尤其丰富的一天,一大清早,他先跟秘书?去参加了山地自行车骑行。车是秘书?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齐孝川只想着参与一下,于是随便?调试就骑上了。结果刚开始他就竞争心理爆棚,勇冲第一航线,反倒是秘书?气喘吁吁掉队,到最后结束连俱乐部合影都没蹭上。等在群里?看到照片时一脸老人地铁看手机,只见齐孝川大大方方被几名资深山地自行车骑士搭着肩膀站在中间,一副完美融入的样子。
之后是蹦床。这项活动?看起来简单,但其实有一定危险,同样是需要教练老师陪在身边的。想要玩得出彩,必须拥有一定的核心力量。秘书?事先联系了几个礼拜,自信满满上前,结束后又摆出过来人的派头,告诉齐孝川说“一定要小?心,这个其实很容易起不?来”。齐孝川一声不?吭,直接上去,秘书?去上了个厕所,放水、洗手加来回?不?超过十?分钟,那时候齐孝川已经轻而易举完成一系列动?作。
下午去了瑜伽教室。齐孝川在听老师讲解姿势,秘书?收到来电,想问问要不?要接,结果反而被齐孝川教训说:“你有没有认真听啊。”实在很难判断,一天前还口口声声说着“别烦我我没兴趣”的人到底是谁。
最后晚上才是室内足球。那时候,秘书?已经很疲惫了,非常想喝上一锅热腾腾的海鲜砂锅粥。然而齐孝川却屡次怒喝他不?许走:“就他妈十?个人,你走了我们怎么踢!”如果说之前秘书?对?自己上司的态度是“你是社畜的敌人”,那现在就是“你根本不?是人”。
结束时,自始至终,齐孝川都参与得相当投入,却没流露出一丁点高兴,甚至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累死了,等睡一觉起来估计浑身都得散架。”
秘书?腹诽的声音有点大:“那你别那么较真不?就好?了?”
齐孝川的沉默来得没什么理由,上车后,车窗没升上去。他忽然说:“但今天的活动?,你都准备得很认真啊。”
齐孝川的人生准则并不?复杂。别人如何对?他,他就如何对?别人罢了。
运动?的确能让人消解压力。但是,遗憾的是,他还是没有在其中获得什么更多的乐趣。
反倒是在瑜伽教室时碰到了认识的人。天堂手作店的老板在那家瑜伽馆有办长期会员,撞见穿着运动?服的齐孝川时还难以置信,提问过后才确认是本人。
女人感?慨说:“你竟然有空来这里?。”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齐孝川不?自觉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以后也估计不?能常来了。手作店要开分店了,到时候肯定会更忙。”
齐孝川本来漠不?关?心,却在突然想到什么时回?头:“那骆安娣……”
“可能会要调到新?店做一段时间吧,毕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我们店独一无二的王牌。”女人回?答,“不?过放心,不?会很久的。毕竟一店收入有损失的话,二店也岌岌可危。那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恢复那拽得没边的态度:“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