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声,没了也好,一切从新开始便是。
他没有去租太贵的房子,从小家境还算不错,祖父更是做过相州知州。到了薛昆这一代,混了个礼部员外郎,也还算可以。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吃过什么苦,如今妻离家破,但觉四海之大,竟无容身之处。
薛昆着了便装,沿京中行走。不知觉间,到了一处陋巷。
巷子破烂,一看就是贫民百姓所居。
他信步游走,但见一处陋室门口贴着一张租房的字样,字体歪歪扭扭,租字还少写了一笔。
“您找谁?”隔壁一农妇出门倒水,看到薛昆在房屋前徘徊,不禁开口问了几句:“您是租房子的吧。”
平常,薛昆是不会与这些百姓见礼的。百姓见他也都会躲着走,今日他故意换了便装,这才与其搭话。
薛昆上前作揖,口中唱喏:“正是,在下想租处房屋,以遮身避雨。”
“张娘子,张娘子,有客来租房子了!”农妇对着院子大叫。
‘吱呀’一声,院内出来一少妇。少妇看了一眼薛昆,先是愣了一下。
“张娘子,这位官人要来租房。”那农妇说道。
叫张娘子的少妇脸色一红,先是对农妇施了一礼:“多谢毕家大娘子,”然后转身对薛昆道:“官人莫怪,奴家这处屋子不外出租。”
薛昆愣了一下,指着墙上的字:“这,这不是贴着租房么,何故戏耍与我。”
那毕家大娘子不是旁人,正是毕昇结发妻子李氏。
无巧不成书,这薛昆来租房的巷子,正是毕昇家。
这条巷子不少外地租客,毕昇一家就是这么搬来的。
张娘子脸色一红:“官人莫怪,奴家前年丈夫病逝。只与一小女在家,这、恐,恐有不便。”
原来如此,张娘子死了男人,一个寡妇带着前夫留下的小女儿过活。
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过得艰难,这才无奈想将偏房租出去贴补家用。
可这租房的又不能是男子,为此张娘子拒了不少租客,房子也迟迟没租出去。
可有几个孤身女子会来租房子的,薛昆一听确实有些不便,只好施了一礼:“倒是在下唐突了,既如此我在寻他家便是。”
“等等等……”李氏扔掉木头走过来拽着薛昆:“我说张小娘子啊,这房子租给谁不是租。你孤身一人还拉扯个孩子不容易,街坊邻居若有人说闲话理他作甚。听我的,租了。”
“这,”张娘子一脸尴尬,想租又不想租。她确实日子过得艰难,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只能替人缝缝补补洗洗刷刷做个佣工。
“娘,我饿。”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睡眼惺忪的从屋子里赤着脚走了出来。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转凉。这小女孩粗布衣衫,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
再看那张娘子,虽然模样倒也俊俏,可衣着也是一样破烂。
李氏叹了口气,拽过那小女孩:“豆花,跟大娘这边来,等会让你哥给你糕饼吃。”
看着这母女惨境,薛昆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来。此时巷子已经聚集了几个农妇,她们都看着张娘子家门口,有人在指指点点。
毕昇妻子李氏虽然爱唠叨,也可是个热心肠,尤其是毕昇做了官以后,她也直起腰来了。看到这些嚼舌头根子的泼妇们,李氏气不打一处来。
“张娘子,这事我给你做主了。这位官人也别再推辞,这房子你租下,租金好说。”李氏又故意提高嗓门:“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去撕了她的嘴!张娘子就是把这房子租给这位官人了,是我给做的保。若是那个烂嚼舌根的,那咱就到衙门分解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