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笑吟吟道:“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小鱼儿道:“你一个小姑娘,没事去妓院做什么?”
黄蓉笑道:“我也去找人啊。”
小鱼儿道:“哦?你要去找什么人?”
黄蓉学着他刚刚的腔调,笑道:“去妓院还能去找什么人,当然是去找妓院的人啊。不过我要去找的,是一个男人。”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你也要去找他。
小鱼儿朝她皱了皱鼻子,道:“那你回去换一身衣服,扮成男人再去。”
黄蓉摇一摇头,道:“那还有什么意思。这世上多的是男人去逛妓院,却很少有女人去逛妓院,我偏要做个去逛妓院的女人。”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小鱼儿,道:“你要不要做第一个牵着女人去逛妓院的男人?”
小鱼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听你的语气,就好像这是什么很光荣,人人都要抢着去做的事情似的。”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牵住了黄蓉的手。
炎热的夏风吹在他们的脸上,两个人的脸都有一点红。
小鱼儿和黄蓉要找的人叫孙老爷,全名叫龟孙子大老爷。
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因为他说自己没有钱的时候是龟孙子,有钱的时候是大老爷,两项加一起,当然就叫龟孙子大老爷了。
一般人去找这位龟孙子大老爷,就是为了找到大智和大通。
大智和大通是两个很古怪的老头。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的奇奇怪怪的事,他都知道一点。另一个本事更大,这世上发生的任何事,他都了解一点。
而这位龟孙子大老爷,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找到大智和大通的人。
小鱼儿和黄蓉连续找了七家妓院,终于在红玉阁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孙老爷。
他们到的时候,孙老爷的口袋里已经一文钱都掏不出来了,但只要他一开口要酒,红玉阁的龟公就殷勤的把酒送了过来。他们不急,因为他们知道,迟早会有冤大头帮孙老爷把他欠的酒钱还清,好将他带走。
孙老爷虽然已经醉得站不起来,但是当他看见黄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后爬了好几步,黄蓉伸手揪住他的衣服,笑盈盈道:“你爬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我会吃人?”
孙老爷摸了摸自己参差不齐的胡子,苦笑道:“你虽然不会吃人,却会揪人胡子。”
小鱼儿本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听到这话,忽然也觉得下巴有点疼。虽然他并不留胡子。
黄蓉笑道:“如果某些人不骗钱,我也不会揪他胡子的,你道揪人胡子很好玩吗?今次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找大智大通问一问,孙老爷,请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孙老爷苦着一张脸,跟着小鱼儿和黄蓉离开红玉阁,坐到了马车上。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招惹这两个小魔星了。他们两个武功不高,但是鬼心眼却一个比一个多,肚子里也全都是坏水。
王怜花出事不久,他们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他,就兴冲冲到妓院来,让他带他们去找大智大通。
孙老爷其实就是大智大通,他一直隐瞒着这个身份。
当时他带着小鱼儿和黄蓉到他藏身用的山窟之外,他让他们站在外面,他自己钻进山窟之中,回答他们的问题。可是他们问的十个问题,他只回答上来了三个。
之后他从山窟的另一边离开,哪想到他们两个人正在那里等着他,见到出来的是他,也毫不惊讶,因为他们早已经猜到孙老爷就是大智大通,大智大通就是孙老爷。
黄蓉并不在意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很在意他竟然足足有七个问题答不上来,非说他是个骗子,然后纵上前去,伸手拔下他的胡子,如果不是小鱼儿见他叫得太惨,于心不忍,劝黄蓉收手,只怕他这一把美丽的胡子就都要被黄蓉拔光了。
孙老爷哭丧着脸,道:“这次咱们先说好了,就算我有问题答不上来,你们也不能拔我的胡子。”
黄蓉噗嗤一笑,道:“你答不上来的问题不收钱,就不算骗子,我自然不会拔你的胡子了。”
小鱼儿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问道:“孙老爷,你知不知道移花宫的邀月宫主现在在哪里?”
孙老爷将那锭银子拿了过来,放在怀里,然后道:“她在龟山被云梦仙子偷袭了,她应该还没死,或者说虽然死了,但是云梦仙子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她就算活着,只怕也已经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之间了。”
这答案让小鱼儿十分的失望,他本来想过,将贾珂才是花无缺这件事告诉邀月,如果贾珂先前告诉他的都是真的,既然邀月这么执着于让江枫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那么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贾珂救出来。
黄蓉拿出五十两来,好奇道:“那怜星呢?江湖上不是说她们两姐妹走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孙老爷道:“据说那天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抵达龟山后,遇见了花无缺,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怜星宫主和花无缺在一起,邀月宫主却去了另一个地方,正好中了云梦仙子的埋伏,掉进了魏无牙留下的鼠窟之中。
当时云梦仙子也受了伤,因此不敢直接对怜星宫主出手,而是在附近布下了陷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怜星宫主就进入了云梦仙子布下的陷阱里,如今生死不知,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也有人说她当时被人带走了。”
小鱼儿道:“那花无缺现在在哪里?”
孙老爷道:“花无缺现在已经回到移花宫,为两位宫主料理后事了。”
黄蓉扁嘴道:“哼,她们两人的尸体还没找到,那小子就这么急着去料理后事啦。我看邀月和怜星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小鱼儿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这位无辜牵连进这桩陈年旧案的“花无缺”,虽然做事手段让他瞧不太上,但是却实实在在帮了他和贾珂一个大忙。
小鱼儿沉吟片刻,想起王云梦听他提起水母阴姬时那厌恶的神色,以及水母阴姬栽赃王怜花偷走天一神水这事,问道:“王云梦和水母阴姬有什么恩怨吗?”
孙老爷沉默许久,方道:“当年王云梦被朝廷通缉,被邀月和怜星追杀,她身受重伤,从京城中逃出去后,就去了神水宫里养伤,伤好后就离开了神水宫。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有去过神水宫第二次。”
小鱼儿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芒来,笑道:“看来当年她们两个一定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两个人仍然没有放下心结。如果能知道水母阴姬和王云梦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好了。”
说话之间,三人忽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小鱼儿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就看见好多官兵从街上跑过,他叫住那些官兵中的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他这张脸在京城就是一张招牌,没有人不认识他,那长官一见到他,以为是贾珂叫自己,连忙停下脚步,行礼道:“见过贾爵爷。”
小鱼儿跳下马车,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家怎么都这么急?”
那长官道:“出大事了,王怜花被人送到顺天府了!所以我们得去封路,省得那帮江湖上的莽夫过来捣乱。”说完,见小鱼儿不再说话,便搭讪着匆匆离开了。
小鱼儿听到他说王怜花被人送到了顺天府,登时大吃一惊,脑中一片轰鸣,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在没过一会儿,小鱼儿就缓过神来,八月的热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竟然觉得很冷。
他喃喃自语道:“王怜花出现了,贾珂却没出现,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黄蓉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宽慰他道:“咱们瞧瞧去,也未必就真是王怜花呢。”
他们赶到顺天府门前那条大街的时候,街上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了,挤在前面的多是生面孔,都是一早就赶到京城等消息的江湖人,来看热闹的京城本地人哪挤得过这些人,就算原本站在前面,现在也已经被挤到了后面去。
小鱼儿和黄蓉年纪都小,站在人群之中,眨眼就要被淹没了。好在这时他二人瞧见了六扇门的楚钟,将他叫住,拨开人群,跟着他走了进去,站在了第一排。
小鱼儿刚一站定,就看见了王怜花。他跪在大堂之上,顺天府的府尹正在审理他的案子。
他也穿着一身白衣,衣服有些脏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身白衣看起来一点也不讨厌。
也许是因为他虽然跪在地上,手上脚上也带着镣铐,可是他看起来却非常的泰然自若。就好像他身上穿着的不是破旧的衣服,而是锦衣华服;他手上脚上戴着的不是镣铐,而是金镯玉镯;他此刻不是跪在地上,而是卧在美人的膝上。
金黄色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背上,手上,腿上,鞋上和镣铐上,但是他的脸却是背着阳光的,也背着街上所有围观的人,除了府尹和衙役,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长发垂肩,在风中微微飘动。
府尹赵让是真没想到王怜花竟然这么快就被缉拿归案了。他是被人扔在顺天府门口的,脸上还被人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此贼乃王怜花,望大人秉公处理”这十三个大字。
当时王怜花昏昏沉沉的,似乎喝了不少迷药,后来衙役们在他脸上浇了冷水,他才清醒过来。当时大伙惧怕他的武功,皇上特意派来不少暗卫防备他出手,他醒来后,却并不动手,他的武功似乎全都消失了,整个人也非常的安静,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心知肚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一清二楚。
府尹隐隐觉得不妙,很不想立刻开堂审理,可惜王怜花一出现在顺天府门前,他被人抓住送到这来的消息眨眼间就传遍了京城,府尹不得不硬着头皮,请示皇帝后便开堂审理,但这消息传得这么快,让他冥冥之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变得愈发的深重起来。
赵让瞧着王怜花,道:“你可是王怜花?”
王怜花微笑道:“我若不是王怜花,今日又怎会跪在这里?大人何必再浪费时间,不妨直接将我的罪行都念给我听听,也好节省咱们这么多人的时间,不是吗?”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的亲切,也非常的随和,可是却不像是一个犯人对审问他的官爷说话时该用的语气,而像是一个天生谦和的主人对仆人说话时会用的那种语气。小鱼儿虽然心情沉重,可是听到他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让脸色一沉,道:“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宫也不浪费时间了。本官问你,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可是你盗走的?少林派四百五十七名僧人失踪,十二名僧人死亡这事可是你做的?峨眉派一百五十七人可是你杀死的?还有那封诬陷龟山魏无牙窝藏朝廷钦犯谢逊的信,可与你有关系?还有谢麟谢将军可是你杀的?京城那个假的谢麟谢将军是不是你安排的?”
王怜花居然笑了。
王怜花微笑道:“就这些吗?”
赵让脸色微变,道:“你还做别的事了?”
王怜花道:“我听说你们从谢麟的肚子里挖出来了一封信,是不是?将那封信读来给我听听吧。我还没看过那封信,怎么知道信上写的是真还是假。”
赵让看着王怜花,王怜花也正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难以捉摸的微笑来。赵让的手心不由开始冒汗,如果王怜花听完那封信后,就将信上的内容全都认下来呢?那朝廷岂不是真要成为屠戮少林、峨眉,意图灭掉整个武林的元凶了?那负责审理这桩案子的自己,岂不是乌纱帽难保了?
赵让灵机一动,道:“读信不难,只是在此之前,本官得先确认你是不是王怜花。总不能随便一个人出现在顺天府门口,被人说是王怜花,本官就当作是真的王怜花了。”
“大人,我可以证明,他就是王怜花。”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了起来。
堂上的府尹衙役,堂外围观的百姓,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去看那声音的主人,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连动也没动一下,就是王怜花。
赵让的额头上已冒出冷汗来,那声音的主人约莫二十二三岁年纪,容颜绝丽,娇美无比,穿着件雪白的袍子,腰间束着一条银色的丝带,自人群中飞出,轻飘飘落在大堂之上,衣襟在风中微微颤动,真如仙子一般。
赵让强作镇定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微微一笑,犹如鲜花绽放,道:“弟子宫南燕,正是来自神水宫,天一神水失窃后,家师派弟子等人出来调查此案,费时数日,终于将王怜花捉住,刚刚就是弟子将王怜花送过来的。大人若仍是不信,大可以派人调查弟子的身份。”
王怜花等她说完,微笑道:“大人,现在是否可以将谢麟的信读一读了?”
赵让虚弱的摆了摆手,让衙役当众朗读谢麟肚子里的那封信。
这封信上一共就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皇上忌惮武林,因此一手策划了寿昌公主与大理镇南王私奔并被杀一案,其实镇南王是被冤枉的,寿昌公主也是皇帝派人杀害并栽赃给谢逊,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向明教宣战,继而消耗武林高手,加强朝廷对武林的控制。
第二件事是围剿明教之后,皇上培养了一个替身替谢麟待在京城,谢麟自己悄悄离开京城,召集了一帮已经归顺的武功高手,将少林灭掉,将少林派僧人绑架到别处,并且将这件事栽赃到五岳剑派身上,意图挑起门派之战。
这件事失败后,皇上又命他去干掉峨眉,于是王怜花去神水宫偷走了天一神水,他们几人溜进峨眉派的厨房,将天一神水倒进饭菜之中,顺利杀死当时留在峨眉山上的所有人。
第三件事则是根据多年前的衡山一役,他们又策划了龟山一役,并且在沿途杀害了很多前往龟山的武功高手。
赵让道:“这封信纯粹一派胡言,是不是你伪造笔迹,塞进谢将军的肚子里,想要以此来栽赃给朝廷?”
王怜花凝视着他,目光闪动。
——我没有杀死贾珂,并且还将他放了。只是他现在虽然活着,之后是生是死,却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到公堂上后,你大可以否认一切,可是有神水宫在,有少林派在,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
——我的目的是那个位子,你可以作证,你和谢麟毫无关系,谢麟是无辜的,可惜除了朝廷,没有人会相信这点。并且,对我来说,谢麟也好,贾珂也好,都是一样的。
——你否认谢麟的信,那么,贾珂伙同你做下这些事,并且杀死谢麟这个多年的朋友,将这一切罪行栽赃在他身上,这个真相,你觉得怎么样?贾珂的密旨和令牌还在我手里,看起来似乎比这些事是谢麟做的更可信一点。
——不过,你愿不愿意都随你,我想,像你这样的人,既然自己左右都是死,或许你更希望自己爱的人,和自己一起,千夫所指,身败名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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