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两下,然后道:“别乱动,小心你的伤。”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我自己就会医术,怎么会不知道照顾自己,你放心吧,这伤虽然疼,但问题不大,不需要我一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说完,又想凑过去亲贾珂,贾珂将他轻轻挡开,不动声色的笑道:“既然你能坐起来,我也就放心了,那你在这儿坐着,我先下去把东西挖出来。”
说罢,人已经如叶子一般轻轻落入土坑中。
王怜花的脸色实在不算好。
任何人像他一样,满心春意被迫中断,心情都不会好了。
他刚才那些话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胸口好疼,疼的不得了,只能做一些别的事来缓解疼痛。
贾珂的手是那么温暖,怀抱也是温暖,如同一张软缎面子的鸭绒被盖在他身上。但这种太过柔软的温暖怎么能缓解他身上的疼痛,他实在不满足,哪怕现在做不了什么,也想去看对方克服层层涌起的欲望的表情。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贾珂是属于他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属于他的。
他坐在地上,低头看去,就看见贾珂拿着铲子认真的挖土,似乎感到他的视线,抬头弯着眉眼对他笑了笑,即使灰头土脸的,也是一张好看到极点的脸庞,叫人看着便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亲一亲。王怜花看着他,心中顿时如同春风吹过,充满了温柔的情意,连胸口的疼痛也似乎轻了一些。
贾珂很快就重新跳了上来,右手拿着一只小铁箱子,左手抱住王怜花,用脏兮兮的脸在他的脸上蹭了蹭,然后笑道:“真不敢相信,这个箱子竟然距离咱们挖出来的地方只差着一点距离了,如果刚刚咱们少亲几口,估计早挖出来了。”
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开王怜花,将手里的箱子摆到他面前来,然后将箱子打开。
箱子只有两样东西,一面竹牌和一本账簿。
竹牌是很普通的竹牌,上面刻着一只布袋,刻功十分的拙劣,绝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账簿则是最常见也最普通的账簿,街上任意一家店铺里大多用的都是这样的账簿,奇怪的是,这账簿上面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写。
王怜花抬手摸了摸账簿的纸张,手感竟然和普通的纸一模一样,他目光闪动,道:“你撕下来一张试试。”
贾珂应了一声,顺着王怜花翻开的那一页,将那一张拿在手中,轻轻去撕一个角,竟然没有撕动。
王怜花松了口气,笑道:“果然是特殊的纸张,看来咱们没有找错。”
贾珂叹气道:“真不知道销魂宫宫主死的究竟是有多么匆忙,竟然连这两样东西都没来的及托付给女儿,让她空有一个有一身本事的母亲,却过得这么穷困潦倒。”又拿起竹牌,道:“这是什么?”
王怜花道:“不知道,我没听说过。不过这上面刻着布袋,又被销魂宫主当宝贝似的藏在怀里,估计是什么人的信物。”
贾珂也是这么想的,他将这两样收在怀里,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同样空白的账簿,放进铁箱子里,再将铁箱子重新埋进土里,然后从坑里跳出来,将坐在地上的王怜花打横抱起。
王怜花得意道:“如果再有什么人听说了销魂宫宫主的宝藏,过来把箱子挖出来,只怕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销魂宫宫主为什么要把一本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账簿当宝贝似的藏起来。”
贾珂一脸悲天悯人的道:“然后他们日也想,夜也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武功也练不下去,本来可以活到八十岁的人,可能三十岁就死了。死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地府去找销魂宫主,问她那本账簿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阿弥陀佛,做人果然不能太贪心。”
王怜花笑嘻嘻道:“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你自己。”
贾珂笑道:“在下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不然这次只是放走了一个敌人,下次赔了老婆可就追悔莫及了。”
王怜花很不满意他的话,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教训道:“这世上想要赢过你相公的人可没几个,今天如果不是你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你相公早就打过那个大胖子了。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就远远躲在一边,看你相公如何施展身手就好了。”
如果他此刻没有被贾珂横抱在怀里,他脸上的表情还真是像模像样的,现在看起来,却只像是撒娇一样,因此贾珂只是做了鬼脸,笑嘻嘻的说:“我下次一定努力保护自己,还请王公子放心。”
他说的这般不诚心诚意,随口敷衍,王怜花怎么能放心。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他太清楚,他爱上的男人,当然不是愿意躲在别人翅膀底下的麻雀。
他二人说说笑笑,回到营地,已经有人帮他们铺好床,贾珂把王怜花放在床上,给他拿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就坐在旁边,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王怜花道:“你怎么不一起睡?”
贾珂道:“我今天就不睡床了,一会儿我在这儿钉上两根钉子,系上一根绳子,我就睡在绳子上,我从前晚上都这么睡觉的,睡你旁边,万一不小心压着你的胸口怎么办。”
王怜花道:“但是我想握着你的手。”
贾珂从善如流的把手伸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道:“等你睡着了我再松开。”
王怜花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眼睛睁开一条缝,星光自这条缝里流出来,他发现贾珂正坐在旁边看自己的脸,脸上表情是放松的,是平静的,也是心满意足的。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这么看自己,即使小时候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他醒过来,也只有侍女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闲聊,她们并不看他,王云梦更是不会坐在他旁边守着他。
因此他也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看着贾珂,轻声说道:“我冷。”
贾珂怔了怔,道:“我给你拿被子。”
王怜花哼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要被子做什么,我要你抱着我。”
贾珂笑道:“别闹,胸口不疼吗?”
王怜花道:“你又不一定非要碰我胸口。”
贾珂只好躺下,他刚刚只是草草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没时间清洗,现在身上还脏脏的,但既然王怜花不在意,他也只好不在意。王怜花平躺在床上,贾珂就侧躺着,手搭在他身上,呼吸将他的头发吹了起来。
王怜花刚刚喝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他很快就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真像一个孩子,不仅满脸的单纯和无辜,并且睡相不好,很爱翻滚,贾珂只好时不时压住他的手脚,让他始终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省的他的肋骨再次受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被敲响,王怜花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看了贾珂一眼,贾珂亲了亲他的脸,道:“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王怜花低低应了一声,很快又睡了过去。
贾珂走出房间,来找他的是陈航,陈航的脸色很不好,毕竟他带来的士兵被人杀死了那么多,换做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陈航道:“贾大人,刚刚那个胖子的身份,我们已经从他的那几个手下口中问出来了。”
贾珂眼睛一亮,其实比起等着别人来报仇,他更喜欢主动出击,将敌人斩尽杀绝,他问道:“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陈航道:“那人叫天吃星。”
贾珂道:“哈,我倒没听过这人。”
陈航道:“我也没听过,不过他们说天吃星是很多年前成名的人物了,近二十年来他大半时间都待在西域,因此才名声不显。当年江湖上还流传着一句话,‘天吃星,亮晶晶,吃尽天下无敌手,腹中能容十万兵’,就是人们编来形容他的。”
贾珂道:“西域?”
陈航道:“不错,西域,我听说他这些年一直待在西域以后,也在想他会不会和明教有关系。”
贾珂道:“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天吃星为什么会千里迢迢的来这里?”
陈航道:“自然问了,但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是负责给天吃星抬床、赶车和购置食物的,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天吃星也从来没把他们当人看待。”
贾珂道:“既然他们负责赶路,他们应该知道天吃星一路去过哪些地方吧。”
陈航道:“大人和卑职想到一起去了,卑职让他们把天吃星一路的行程画出来,发现天吃星原本一直待在西域,行踪并不固定,一个月前来到中原,先去了一个小镇子,在一个姓富的人的富豪家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直奔这里来了,只是究竟为什么来这里,他们却是毫不知情的。”
又压低声音,道:“卑职给他们上过刑,又分开逼供,但是他们没一个人能说出天吃星为什么会来这里,可见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了。卑职已经派人去打听这户人家的消息了,只是要过几天才能来信。”
贾珂心里也好奇起来,向陈航问明地址,决定让自己的手下打听一下这户人家,等王怜花伤好以后亲自去探探情况。
两人正说话,忽然有士兵过来,说道:“将军,大人,有一个少年现在在外面,他说自己叫俞佩玉,是咱们抓的俞放鹤的儿子,有实情禀告,想请大人见他一面。”
贾珂道:“好啊,没想到他竟然先现身了,快把他请进来吧,我这几天光听见他的名字,早就好奇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了。”
士兵道:“大人要想知道他的模样,怕是不好办了。”
贾珂奇道:“怎么说?”
士兵道:“那俞佩玉脸上缠着绷带,一张脸只有眼睛露出来。他说他的脸刚被人动过,所以只能这样。”
贾珂道:“动过?这个说法好奇怪,为什么不是受伤了,是被人动过?”
他心中愈发好奇起来,简直已经等不及见俞佩玉一面。可是王怜花这边又不能少人,他干脆把门打开,笑道:“陈将军,你我在这间屋里见他,你不介意吧。”
陈航知道王怜花刚刚受了伤,贾珂是怕有人趁机偷袭他,点头笑道:“只要贾大人不介意,卑职有什么好介意的。”
说完,陈航便跟着贾珂走到屋里,坐在椅子上,贾珂却坐在床边,王怜花已经醒了过来,被这么一折腾,再也睡不着,干脆躺在床上轻轻重重的掐贾珂的手玩。
过了一会儿,士兵领着一个少年进来。
这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虽一身衣衫微有破烂,但身形修长,举止潇洒,若非他脸上紧紧缠着一圈圈的绷带的模样太过骇人,倒也是一个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这少年进来后,便抱拳道:“在下俞佩玉,听闻两位大人抓住俞放鹤,特地过来将事情真相告诉二位。”
陈航道:“事情真相?”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不错,事情真相。这个纵火烧了李渡镇的俞某人并非我真正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早在一个月前被这人和他的手下当着我的面杀死了。除了我父亲以外,我父亲的那几个朋友,“义薄云天”王雨楼、水上大豪太湖金龙王、“宝马银枪”沈银枪、茅山西门风,以及“菱花神剑”林瘦鹃,这些人应该都是别人假扮的。
之后这个俞某人还想杀我灭口,我四处逃亡,前几天多亏丐帮红莲花的帮助,将我引荐给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我们本想着道长武功高强,可以护我一段路,让我摆脱这恶魔的魔爪,没想到第二天天门道长就被人杀死了。杀死他的人是天门道长的师叔玉钟子,这人也是假的,真的玉钟子已经在杀人庄里被吓疯了。”
贾珂等人虽然早在看到俞放鹤吃下化骨丹自杀以后,就猜到他应该不是真正的俞放鹤,却没想到除了俞放鹤以外,江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都是假的。刚刚俞佩玉就说了七个冒名顶替的人,关键这七个人还仅仅只是他见过的。
陈航道:“你可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俞佩玉苦笑着摇头道:“不知道,若是知道就好了。”
贾珂沉吟着,道:“其实你也未必不知道。”
俞佩玉和陈航都看向他,贾珂微微一笑,道:“关于杀人庄,你都知道多少?”
俞佩玉心头一震,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杀人庄和俞某人有关系?”
贾珂缓缓笑道:“也许。”
作者有话要说:李渡镇,多么危险的地方啊,珂珂和花花来这镇子上已经三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