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从此就真没再出现过了。
眨眼初冬就到,江沅有事没事把自己关在佛堂里上香祈祷叩拜。外面下雪了,雪花如柳絮碎玉,天气越发冷似一天又一天。
江沅有次在给身前的送子观音菩萨拜着拜着,胃里频频开始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呀!小、小姐,您别不是有喜了吧?”
乳母刘氏惊疑,江沅也颇为震颤,之后,又不到两日,江沅干呕反胃的次数越来越多,刘氏忙不迭地又将这事和诸多疑点回报给傅楚看,傅楚听后,也是惊喜震动不已,急忙连夜招宫中的太医来给江沅诊脉。“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夫人这次真的是喜脉,她已经妊娠有两个多月了!”
太医诊完,傅楚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说,我真是要当爹了吗?”
他凝视着妻子江沅,仿佛整个人置身于梦中。
宫中的老太医说:“回相爷话,此次千真万确,若是您还不相信,相爷还可再请其他的御医来瞧瞧!”
傅楚:“……”
整个首相府立时陷入欢天喜地的热闹氛围中,又是烟花,又是鞭炮,冬天也不显那么冷了,外面越下越大的雪仿佛也成了精灵,一片片赶趟似地来祝福贺喜。江沅这次是真的怀孕了,“相公啊,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傅楚把妻子打横抱着,也不知转了几个圈圈。太医走后,所有的丫鬟奴仆也都退下了,房中唯有有夫妻二人,傅楚的兴奋与激动,简直难以言表。整个屋子仿佛都是热闹甜蜜喜悦的氛围。
终于,男人把妻子放下来,傅楚再次把怀中的女人紧紧搂抱着。“我该怎么感谢呢?”
他闭着眼睛,越搂越紧。“从前,我不觉得有一个孩子会怎样,也不觉得当爹是世界上多么兴奋了不起的事,而今,我的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江沅问道:“如果是个女孩儿,你会喜欢吗?”
傅楚笑:“喜欢!当然喜欢!只要是你生的,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我的宝贝!”
江沅喜极而泣:“相公,谢谢你!”
傅楚道:“傻瓜,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他伸手点点江沅的鼻子:“我们傅家有后了,从此,祖先们面前,我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他们两就这样抱着,说着,双方彼此亲吻着,感动着,高兴着。一股悲伤与幸福,瞬间忽然却交织在江沅的心头与眼眸里。
江沅这时又想起了小姑傅琴。“相公,对不起,我做错了一件事,真对不起……”
她现在很幸福,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甚至,老天爷如此眷顾,让她终于有了孩子,可是,傅琴呢?
一味沉浸在自己幸福甜蜜中的人,又拿什么勇气,去面对身边亲人的痛楚与绝望。
在这样的对比中,都让江沅觉得,自己的幸福都是带着不安,仿佛随时可以溜走。
傅楚大概也知道了妹妹傅琴和那男人之间的诸多事,他大概也知道,妻子江沅在这件事中,也做了些令他很诧异不赞成的行为——江沅一味相信和支持那个来路不明、姓江的男人,不顾他的立场与反对,她天真而傻地以为,这世上,真的会有至情至性的人出现,能接纳妹妹傅琴,能包容她的过去。
可是,她忘了,人心复杂,这个世上黄金容易得,知心却难求。
傅楚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妹妹,之前,也对江沅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妹妹傅琴这辈子,就这样老实安分呆在相府就好,他养她,至于嫁人,至于虚幻缥缈的爱情什么,就不要想了。他们这几个兄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伤疤,每揭开一次,便痛一次。傅琴这一生如果会孑然注定糊涂过一生,那么,就让伤疤永远固定地长在她的身上,千万不要去动它,更何必去揭它呢!
他好几次想命人将那男人给偷偷处死,是江沅一直在劝说,让给那个男人机会。
而现在,好了,结果与答案也出来了……
“这也许就是琴儿的命吧!”
傅楚叹道:“好了,我不怪你,你也别难过了!小心动了胎气!你把那些真相说出来,给那人讲了那些事,至少,他以后就不会再来纠缠琴儿了!这样也好!也好!那男人也总算死了心!”
江沅立马离开傅楚怀抱,抬起头道:“可是,我好不甘心啊,他就那样走了!再也不来咱们府上了!也不来看琴儿!之前的那些山盟海誓呢!之前的各种矢志不渝向咱们表衷心!……真的,我实在太不甘心!亏我是那样信任他!对他抱那么大的幻想期待!宁愿和你较劲不顾一切地支持他!真的,我是太失望了!”
“……”
江沅常常会想,如果,自己不贸然行事,不违拗夫君意思、冒出如此愚蠢念头,竟试图赌注人性中最不能挑战的东西,那么,现在的情况又会是怎样?
她真是太天真太傻气了!傅楚说得没错,不要去试探人性……人性又怎么经得起去试探呢!
傅琴一直在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中,她大概也明白了什么,最近不吃不喝,有时候会偷偷跑出她的院子,不是躲凉亭后某个假山一旁,就是某株大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