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门外是长长的甬道,风很大,裹挟而来,卷得人衣角飞扬。
夜色微凉,百官鱼贯而出,指着一个异域男子,慕容朝拉着苏慕池低语道:“就是他,花朝节那日我在街市上撞到的人。”
男子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看了过来,眼眸深邃、面容俊美,简直摄人心魂。
“阿姐。咦,余容郡主也在?”慕容景走出宫门,一眼便看到了她们。
“别来无恙,景小王爷安好。”苏慕池答道。
“安好、安好。天冷风大,阿姐不在马车上呆着,在这儿做什么。”慕容景问道。
“等你啊。嘘,别说话。”慕容朝目不转睛道。
慕容景顺着慕容朝的视线望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阿姐,醉翁之意可在酒哇?”
“不在。”慕容朝敷衍道。
“咳咳。”苏慕池和慕容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阿姐好眼力,若真心喜欢,须得抓紧了,据我所知,再过五天,各国使臣便该回去了。”慕容景一副气定神闲、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慕容景,那你明日便去递拜帖吧。”慕容朝回过神来,期待地望向他道。
“好啊。那先走罢,回府了。”慕容景嘴角微扬,走向马车道。
“余容郡主可要同车而归。”慕容景掀起车帘,扶慕容朝进了马车道。
此时,宫门口,都安携令牌,大步流星地赶来:“余容郡主留步。”
“夜色深沉,早些安睡。”苏慕池无奈地笑了笑,叮嘱道。
“嗯,那明日见。”慕容朝从车窗探出头道。
“走了走了。”慕容景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伸手将慕容朝拎了回来。
“慕容景,我是你长姐。”慕容朝生气地挥了一拳,却被挡了下来。
“你只比我早生半刻。”慕容景淡淡道。
“那也是你长姐。”慕容朝喊道。
二人打闹着离开了,马车渐行渐远,苏慕池站在原地,大致猜出了都安的来意。
“都安,我还是不去了罢。”苏慕池莞尔一笑。
“殿下在长秋殿。郡主还是随奴才去见一见罢。”都安提着宫灯不紧不慢地答。
穿过重重朱门,走过长长甬道,都安侧身将宫灯递给苏慕池:“奴才便不进去了。”
接过宫灯,苏慕池忽然顿住了脚步,记忆翻涌而来,让她恍惚。
一年前,她带李承观去了雾霁山,却发现师父与李承观是旧相识。
“顾承安,你怎么会认识我师父啊?”她好奇地问道。
“小六,其实我。。。”李承观喊住她。
“嗯?”她歪了歪头,不再继续往前走。
“其实我叫李承观。你师父曾是太子少傅,而我是南夏太子。”李承观定定地看着她道。
“顾承安,你别开玩笑了,师父曾做太子少傅不假,可你怎么会是太子呢?顾承安,说这样的话可是要诛九族的。对啊,要诛九族的。”苏慕池缓缓地说完最后一句,然后跑掉了。
“小六。”李承观在她身后喊道。
“小六。过来。”门吱呀一声打开,李承观抬起头来,俊逸的脸庞一如往昔,目光落在苏慕池身上,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开,他放下奏折,眉目温柔道。
她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他面前,李承观拥她入怀,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隔着锦衣,苏慕池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
“做皇后好么?”李承观问。见苏慕池不语,他又问:“做皇后不好么?”
“做皇后很好么?李承观,你已经有太子妃了,不缺皇后。”苏慕池慢条斯理道。
“可我缺你。”李承观垂眸看她,用一种帝王不该拥有的真切目光。
“李承观,你太贪心了。”苏慕池淡淡地说,目如秋水,清澈闪烁。
“那便容我贪心着罢。”李承观被她推开后,再度拥她入怀。
“李承观,你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须得三宫六院雨露均沾;一国之君须得深谋远虑目光长远;一国之君不该为儿女情长乱了心弦。我瞧着赵卿仪就很好,她才是你的皇后。她也会吃醋、会嫉妒,但她可以很大度,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些我做不来,我不想日日勾心斗角地拘于后宫,不想年华虚度、老死宫中。这世间的许多东西都是极好的,可我决定不贪心了。殿下也是。”苏慕池抽身而退,转身作别。
“顾苏氏。”李承观在她身后喊道,渐渐双眸失神。
犹记得两年前,她穿男装时,他故意这样喊她:“顾苏氏。”
“真是执拗,一步都不肯走。”李承观无奈地抱怨道,说罢还是折返回去。
“顾承安,你就不要这样叫我。”苏慕池站在石阶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首闭眼道。
“是么,那日后不叫了。”李承观打横抱起她,声音如月色般温柔,言辞中透露着孩童般的天真和宠溺,听得苏慕池双颊绯红,低下了头,只敢看向他的脖颈。
“顾承安,你可真好看。”苏慕池挠了挠他滚动的咽喉,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
“池小六。”李承观似乎在笑,又似乎有些生气。
“下山下山。”苏慕池从他怀中挣脱,逃也似的往前走。
那一日,山花烂漫、水光潋滟,李承观比世间万物都好看。
啪啦一声,灯花作响。等苏慕池回过神来,李承观已勾起她的下颚,吻了过来。吻在她的唇边,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她的眉眼。
“我不打算。”她恍惚间听到李承观如是说,她想问清楚,还未开口便被李承观夺走了唇舌。
李承观一只手覆在她眼上,一只手圈揽她。她试图挣脱他,微凉的手却在不经意间触到了他滚烫的喉结。李承观声音低沉:“小六。”
她突然明白了,他想说,他不打算放过她了,也不打算放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