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他侧过身，咬字清晰，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快速跟旁边的泰国妹复述了一遍。
沈瑜捂了捂心口，低声道：“人长成这样，竟然还有心思学习，你说可怕不可怕？”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泰国妹朝着他咯咯笑起来，似乎在感谢他帮了自己大忙，随后踮起脚尖，动作暧昧地帮他把胸前纽扣往上扣了一格。
那人垂着眼，任由女孩的手指抚上他胸口，身子躲都没躲，而后，扯着唇对她笑了笑，眼尾微一上挑，低低道了声谢。
明明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可眼角眉梢笑一笑，又是无比明艳。
泰国妹抬头望着他，偏黑的肤色立竿见影地红起来。
那人敛了笑，转身欲离开，刚往外走了没几步，周燃青张张嘴，鬼使神差地叫了声：“等等。”
朦胧的灯光下，他身影已经走出了那盏吊灯亮起的范围，大半个身子都隐入浓重的墨色，听见她的话，微一停驻。
而后转过身，什么也不说，静静看着她。
心跳莫名有点儿快，她低头，假装在认真看菜单：“这个图片上的芒果糯米饭，我也要一份。”
边说边小心翼翼抬起头，借着幽暗灯光去看他黑色工作服上别着的胸牌。
这次终于看清，上面用黑体字写着Lu。
不知道是名还是姓。
对方从始至终没搭理她，径自侧过身跟泰国妹转述，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点完单之后，只剩她们两个人。桌上的气氛忽然显得有些凝重。
沈瑜打开美颜相机，对着镜头搔首弄姿了一番，疑惑着喃喃自语：“今天明明挺美的啊，那个帅哥怎么连正眼都不肯看我。”
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周燃青拿吸管搅了搅椰子水里面的冰块，又想起那人刚刚对着泰国妹轻佻的笑，有些恍惚。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时间已经滑向晚上十点。
沈瑜吃完瓷盘中最后一口咖喱饭，摸着肚子，心满意足道：“这是我出国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得了吧，上周那个学长不是还开车带你去市区吃中餐了吗。”
“啧，当时光顾着调情了，哪有心思吃饭啊。”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把手机放进卫衣口袋里，周燃青起身去前台买单，“走吧。”
芒果糯米饭剩了一小半，泰国妹没等她们说话，就热情地打包好递过来。
作为平时吃饭浪费，不太习惯打包的中国留学生，出国差不多一个月，也算是懂得了美国当地的打包文化，不管回去吃不吃，反正别剩在饭桌上，于是顺手把打包袋接过来。
两个人出了店门，夜色已经黑透了，道路两旁的街灯却一盏盏亮得分明。
沈瑜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界面看了眼，扭过头问她：“赵予西好像今晚有局，去不去？”
“不去，”周燃青打了个哈欠，仰起头看了看高高悬挂的白色月亮，“我困了。”
“困了？”沈瑜睁大眼睛，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才晚上十点半，祖宗，您平时嗨起来可是凌晨四点都不困的。”
“可我现在不嗨啊。”她径自往前走了几步，“赵予西那么无聊的局就别叫我了，还不如回去睡觉。”
“祖宗，人家可是嘱咐我今晚一定要把你带到的，你这样让姐们儿很难办啊。”
“那你让他趁早换个人追，我不喜欢他。”
沈瑜立刻接问：“那你喜欢谁？”
这个州位于美国西南部，属于热带沙漠气候，平均每年有89天的时间气温超过38摄氏度。周燃青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就把行李箱里妈妈准备的所有大衣和羽绒服统统塞到了衣柜最底下。
即便此刻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半，空气也仍然干燥闷热，丝毫没有夜间降温的兆头。
她没回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正思考着回宿舍的路线，忽然听到不远处，停车场区域里传来女孩的一声笑。
“怎么这么晚下班呀。”
“人多。”
少年模模糊糊地答，音色偏凉，慢慢融进月色里。
话音未落，“喀嚓”一声，黑夜里亮起一簇微弱火苗，是有人点了根烟。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周燃青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回想，视线不由自主跟着望过去。
那个周身烟雾缭绕的模糊身影，果然是刚才那个胸牌上写着“Lu”的中国服务生。
身边的沈瑜这会儿也看清他侧脸，有些惊讶，却也控制着没出声。
不远处，那个清丽的中国女孩斜斜倚在一辆红色的科尔维特上，白色连衣裙的肩带松松垮垮，快要垂到小臂，随着身子前倾的姿势，露出胸口大片风光。
她伸手去拉少年的胳膊，撒着娇问，“今晚还去DreamPalace吗？”
“不了。”
那人嘴里咬着半支烟，拒绝地干脆利落，说完，伸出手极自然地摸了摸女孩耳边镶着碎钻的蝴蝶发卡，“好看。”
从始至终，他碰都没碰到这个女孩一下，字里行间却尽透着股虚晃的暧昧。
果然，轻飘飘的两个字，就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女孩笑问，“真的吗？我昨天刚去买的，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戴。”
少年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转瞬间就吸完了一支烟，他侧过身把烟头碾灭，丢进垃圾桶里，“走吧。”
“好，那我车就停在这，明天来取。”
那身影往前走了几步，迈出黑暗，周燃青才看见他的工作装已经换成了一件宽宽大大的黑色T恤，随着他低头玩手机的动作，清晰勾勒出后背一对伶仃蝴蝶骨，和裸露在外的一小块皮肤，竟然比旁边的女孩还要白皙。
兴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热切，少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人说着话，此时此刻，忽然毫无征兆地回过头。
躲闪不及，恰好撞进她眼底。
分不清是凉薄还是暧昧，他的眼里，好像住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停的雨天。
那人的视线仅仅与她交缠了一瞬，很快就离开，无声无息，仿佛从不曾看到过她。
空气里有滚烫的风揉杂着不知名的花香吹过来，周燃青静静站在原地，良久，若无其事地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