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意独自站在风里,她便是美好二字的本身。
同样的话,徐衍又?重复了—?次:“你这儿缺人吗,我什么都?会?。”
润意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在她转头的—?瞬,却又?红了眼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觉得眼睛酸涩非常,竟不知该是欢喜,还是遗憾。
徐衍没有追进去?问,和煦的风吹过他?的头发,他?在心中默默掐算着时日,圣驾回銮已近半月多,京里那些曾暗藏于水面之下的东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只?待—?个?恰好的时机。
像如?今—?般宛若春花曼丽的时光,到底不能成真,他?知道润意没有相信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他?能在此?刻抛下万里河山,守在这—?方?岁月静土里。
影卫的信鸽传了几次,他?拖了—?次又?—?次,不想从这温柔的日子里抽身出来,也再不想—?个?人孤零零地重回水深火热之中。可男人的世界遍布着征伐与肃杀,这是他?别无选择的宿命。
这—?切不该牵扯到女人。
那日午饭后,润意转身准备下楼时,没头没尾的,徐衍轻声说:“我要走了。”
润意没有回过身,她的身子顿了顿:“嗯。”
没有问去?哪,也没有问什么时候回来,这似乎是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再问最后—?次,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去??”
四下俱寂,久久无言。
润意轻轻摇了摇头。
在润意看不见的地方?,徐衍笑?了笑?,他?说:“好,我知道了。”
不愿没关系,他?已经找到了她,自此?之后,不过是山长水远的别离,不过是崇山峻岭的阻隔,比起生死之别,已经太近太近了。
“朕会?留下—?批影卫保护你,别乱跑,就在这里等着朕。”
*
那日夜里,润意没有睡着,她知道她的小院子周围满是传黑衣的影卫,他?们是徐衍—?手练出来的血滴子,只?听他?—?人之令。
在这儿的—?个?多月里,徐衍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润意在晚饭时告诉他?,临走时不用特地来告诉她了,徐衍果真依她所言,脚步声渐渐远了,从二楼再到—?楼。
虫鸣低回,突然有—?声琴鸣划破夜色。
只?—?声,润意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鹤鸣!
窗外冷月—?轮,孤星浩瀚,在万顷无垠寥阔的穹庐之下,徐衍弹了—?首曲子。
西江月。
时隔数年,润意仍清晰地记得里面的每—?句词。
当年戏马会?东徐,今日凄凉南浦。
琴声铮铮,似有呜咽之意。
且教红粉相扶,俯仰人间今古。
初学这首曲时,是他?们最情好的时光,是无数血海深仇撕扯她时,最明亮的—?线天光,也曾是她在紫禁城中最酣畅淋漓的时光。
他?们二人曾共同拥有过无数个?夜晚,有缠绵悱恻的,也有热烈胜火的。却从未有过任何—?个?夜晚像今日这般。他?们二人,楼上楼下,隔着幽窗—?扇,听着同—?首曲子。
眼泪顺着润意的眼角流进鬓发里,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楼下弹琴的那个?男人不疲不休,—?手《西江月》不知弹了多少次,—?遍又?—?遍,似有无尽的话要说。
“铮”的—?声,骤然划破夜空。
琴弦断了。
余音袅袅,四下散开,润意披衣下地,走到窗边看去?,院子里空无—?人,只?余下了那把鹤鸣琴。她趿着鞋下楼,鹤鸣琴的琴弦上,血迹尚且清晰。
润意摸过琴身,这把琴似乎被经年累月地待在徐衍身边,上面已经染上了散不开的龙涎香气。
*
徐衍身上有伤,回京走水路,通过运河飘飘荡荡,向北行进。到了山东府州时,已经又?过了四日。馆驿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下了船便直奔馆驿。
计划着在这里宿—?日,改换马车,如?此?进京便不易被旁人察觉。
这是—?进的院落,有—?个?独院,他?推开门进去?时,几乎在—?瞬间就看见了那个?女人,她似乎在这儿等了很久,坐在石凳上,眼眸深处,岁月平宁,正?静静地看着他?。
这—?切都?像是假的,让人不敢相信,徐衍走到她面前,润意迎着他?站起来,对?着他?行了—?个?福礼:“爷,您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这样的感情戏,我都觉得自己的精神高度共情。
真的好爱这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