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鲁已经喝得面憨耳热,他有着肥美的牛羊和广袤的草场,因?此对这个年轻的皇帝并不服气。
“本王和你父亲一般年纪,十几年前一起打突厥的时候,你父亲和我并肩作战,称兄道弟,若论起来,你还该叫我一声叔父。”巴托鲁喝了一口爱妾递上来的酒,“皇帝,你来看看我蒙古族的勇士,这是蒙丹,他能撑起一千石的弓,这是阿朵罗,他去年用一把匕首,独自杀了一头?熊。”
徐衍的目光落在那些黝黑的脸膛上,端起了酒樽:“都说蒙古族出?勇士,朕今日得见,敬各位。”
“别敬他们?,本王听说皇帝也是能上战场杀敌的。”巴托鲁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一把弓,“来和本王比上一比,如何?”
那个叫蒙丹的将领站起身?来:“大王,您喝多了。”
他这么说完,似乎巴托鲁的酒醉得更厉害了。毕竟不管此刻他说了什么,待明日只说是醉酒,也可以?趁机脱罪。
这是男人的战场,徐衍若是想借机立威,便不得不接下这一战,若是赢了□□心归顺,若是输了,只怕在蒙古族中的威信便会折损大半。
润意确确实?实?替他捏了把汗,不是信不过这男人,而是先?帝还在世时,就几次称赞巴托鲁是世间罕有的勇士,徐衍的年龄不过刚刚是他的一半。
徐衍的眉毛微微一动,他笑着说:“朕登基的时间尚短,武艺不精,还请巴托鲁赐教。”
说罢,率先?出?了毡房。大臣女眷们?一起涌到了门边,毡房的空地前已经摆好了箭靶,两个箭靶离了两百步,在视线范围内,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
今日是微微起风的天气,徐衍微微闭上眼?,感受着风吹来的方向。这个画面,润意莫名觉得很美,或许是在那一刻,她体?会到了这个男人身?体?深处,涌动着的自负和孤傲。
巴托鲁率先?搭弓挽箭,一次一支箭,三支箭围绕红心分布,几乎是全部正中靶心。他得意地一笑,把弓箭递给了徐衍:“皇帝,你来。”
徐衍颠了颠这张弓,从?箭筒里抽了三支箭出?来,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弓拉满。弓如满月,他的手一松,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箭靶上。
奇怪的是,左侧的箭靶上依然是好端端的三支箭,另一个箭靶上空空如也。
不知是谁大声嗤笑:“皇帝的箭脱靶了!”
众人面面厮觑,眼?里似乎都带了嘲弄之色,徐衍把弓箭递给进喜。润意的声音静静地在众人耳边响起:“皇上的三支箭分别射中了大王的三支箭,现在靶上的箭是皇上的。”
巴托鲁显然不信,一挥手,让人去查。那人把箭靶搬过来,众人这才看清,箭矢的翎羽上果真是皇帝的标记。这三支箭的力气很大,已经扎透了箭靶的背面。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徐衍的态度里,嘲弄的意味尤为明显,巴托鲁的脸色很难看,用着生硬的汉话说:“圣嘉皇帝,你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来,我们?的胜负如何分辨?”
徐衍淡淡地看了一眼?润意,这几乎是一瞬间的心意相通。润意扶着破月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若论输赢,依臣妾看,应该是个平局。”
“你是何人?”巴托鲁仰起下巴,“在我们?蒙古,男人的事女人是不能插嘴的。”
“这是我们?的皇后娘娘。”进喜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万民之母,自然可以?说得。”
润意笑了笑,嫣红的朱唇和鬓上的红宝石交相辉映,光彩照人。
“蒙古自古就是圣嘉的挚友,不管是各御外侮还是同仇敌忾,论功论赏,蒙古各部都是头?功。我们?既然唇齿相依,休戚与共,在此刻以?输赢相论,便是坏了这份手足亲情。可若是不比,怕您觉得圣嘉无?勇士,不配和您并肩作战。”润意对着巴托鲁福了福,“若是巴托鲁觉得是我们?输了,我们?皇上不会说一个不字,只希望能和蒙古各部,重修旧好,永世为友。”
润意并不在乎巴托鲁怎么看,她更在意的是其他蒙古首领的想法。圣嘉的皇权更替,已经有三年未曾和各部首领联络,他们?难免蠢蠢欲动,生出?不臣之心。
徐衍的所为是为震慑,而润意的话,则是为了安抚。
蒙古各部的首领目光交汇,在巴托鲁阴沉的眼?神下,对着徐衍行礼:“我等愿与皇帝一道,永世为友、共赴时艰。”
秋风吹过广袤无?垠的草原,吹动了枯黄的茅草和芦苇,宛若有人对野长歌。
背对着众臣与首领们?,徐衍静静地对润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笑容很暖,暖得可以?融化一冬的冰雪。
她与世无?争太久了,都快让人忘了她曾是那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润意姑姑。
浩大天地,幸哉能有这个女人最懂他的心意。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在蒙古首领们?的呼声里,润意对着徐衍行了一个万福礼,她微垂下头?,脸侧的步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徐衍托住她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
那天宴后,徐衍领着润意,沿着一条波光粼粼的河的河堤走了很远。马儿自由地在河边饮水吃草,天边霞光万道,被?河水反射回来,水天一色,云霞胜火。
芦苇依依,雁鸣声声。
“有你,是朕之幸。”徐衍拨了拨润意鬓边的头?发,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心意相通是需要时间沉淀的。
爱也是相互给予与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