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动将纸团扔进了火盆里头,赵婉兮将目光淡淡地在这个新提拔上来的宫女身上扫了扫,眼神显而易见的满意。
琼华宫的正殿里头,太医屈身在小踏脚上,恭恭敬敬地给赵婉兮把脉。一抬头一张胖胖的脸,眯着一双眼睛,笑的十分殷勤。
“娘娘脉相平稳,身体并无大碍。臣再为您开一副活血通经脉的方子,去去体内的浊气便可以了。”
“没有大碍?本宫还道是将有灭顶大灾了呢。”
这太医,是冷昱麟召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赵婉兮多心了,总觉着此人言行举止之间,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味道。
既然有不一样的感觉,她自然也就没有放过,故意张嘴语气低沉地叹息,还不忘带上点儿忧愁。
那太医一看她这模样,奉承自然是紧随而来,半点不带怠慢的。
“娘娘洪福齐天,乃是有福之人,怎会有什么灭顶大灾?在您的统率之下,便是这整个后宫之内,那也是一片祥和之气,各种娘娘皆身体安康,这也是皇上,乃至整个南麟国的福气啊。”
赵婉兮:“……”
如今宫里头是个什么情况,这太医是瞎还是聋,看不到听不到吗?
所谓后宫,不过就是三个女人罢了。眼下白怜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注定蹦跶不了几天,剩下一个欧阳华菁,怀着孕呢还半死不活地昏迷躺在床上,又岂能算得上是身体无恙?
这人莫不是故意在说反话……等等!
因为对方的话语实在是有些太过荒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想要嘲讽,乃至于忽略了其中的要紧信息。
赵婉兮本也觉着荒谬,下意识地就轻视了。所幸反应过来的倒是也极快,眨眼之间察觉到不对劲,看着对方的眼神这才暗含了几分犀利。
在她目光的审视下,那太医依旧还是一张正儿八经的认真脸,就好像自己说的话,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一样。
不仅如此,一片祥和这四个字从他嘴巴里头说出来,竟也像那么回事儿,就跟真的似的。
赵婉兮自然不会将对方这样一番睁眼说瞎话的理论给当了真,听着对方的奉承,再加上那张脸,眼神一动,忽然又扯出另外一个话题来。
“你是在太医院当值?”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如果不是在太医院,又怎么可能会跪在她面前?
虽然是明显的废话,好在那太医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认认真真地做了答。
“是,臣的确是在太医院当值。”
说完,又附加一句自报家门,“微臣姓郑。”
“郑太医啊……本宫若是记得没错,当初白婕妤有伤在身时,也是你负责给调理诊治的?”
当初白怜被假象冲昏了头脑,以为盛宠降临,为了不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暗地里可是没少干些龌龊事儿,即便是被赵婉兮下令,一通板子打的起不了身,也依然还是用一些极端的手段不肯屈服。
这事儿,可不是什么隐秘事,后宫之中琼儿格外用心,知道的自然也多。
此时赵婉兮虽然没有明着点出来,但就这么一提及,当初私下不顾规矩给白怜开了虎狼禁药的事儿,也就等同于被直接牵扯出来了。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若是换了一般人,顾忌早就慌了。事关生死大事,即便屁滚尿流不至于,可跪地求饶肯定是少不了的。
再看这郑太医倒好,竟是丝毫不见慌乱心虚,甚至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是,白婕妤的身体,当初的确是臣帮着调理的。”
“嗯?”
对上对方无比坦然的目光,赵婉兮自己反倒是怔了怔。随即了然一笑,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给继续下去,而是又扯回到了欧阳华菁身上,状似无意地询问。
“那如今丽妃身体如何了?”
“丽妃……”
顺着赵婉兮的话语开口,刚刚出声称呼了一句,那郑太医语气突然顿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又没太在意,很快就忽略了过去。
继续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丽妃娘娘自然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这话,同样说的很有技巧,乍然听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
可依然还是让赵婉兮无意识地拨弄着珠子的另外一只手蓦然一紧。不止如此,就连神情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察觉到不对劲,琼儿一步上前,赶紧奉了一杯茶水过来,就着她的手轻轻啜饮了一口给自己压了压惊,赵婉兮缓了口气,才再度缓缓出声,不死心地继续证实。
“丽妃身怀有孕着实辛苦,偏偏还身染重病昏迷不醒,本宫也是着实忧心的很啊。”
对方坦然是一回事儿,自己到底要不要警惕,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完全没有把握之前,赵婉兮这边说话留几分,自然是不肯毫无城府地就掏心掏肺。
殊不知她这边遮遮掩掩的,那郑太医反倒是自然许多。
突然上前一步,刻意凑近到了赵婉兮跟前,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低声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丽妃娘娘并非是身染重病,实际上乃是中毒。
因为这个,整个太医院都差点被牵连,被皇上下令给屠了呢。”
很明显,屠了整个太医院这事儿,其恐怖程度让人没法忽视,故而在讲述的时候,那郑太医始终淡定的圆脸上终于有点儿后怕的情绪。
转而又满脸庆幸。
几乎是他神色转变的时候,赵婉兮的神情也跟着动了动。
欧阳华菁是中毒不是生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事实上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的。况且逐月也曾不止一次地让她过去把过脉,自然更有信心。
只是这会儿,这份信心,大概要幻灭了。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则又是另外一回事。恰到好处的惊讶,赵婉兮眼睛象征性地稍稍睁大了点儿。
“哦?竟是如此么?那现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