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就来了,摸了一会儿满脸笑:“恭喜夫人,喜脉。”
“嗯”褚青娘淡淡收回手,用下巴示意谭芸芬“给她也把把脉。”
谭芸芬再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眼里泪立刻流出来:“奶奶怎么知道……”
褚青娘心里淡淡苦涩,如果你没有,那么你自己换洗的时候,必然想起我。
“号一下。”
“不用,奴婢……”愧疚全化成悔恨的泪,谭芸芬恨不得扇死自己。
“号吧。”
珍儿默默扶起谭芸芬,扶她到桌边坐下,小声:“别哭了,听奶奶的就是。”
大夫疑惑,嫡妻有喜这么大的好事,屋里怎么没有一点喜色,但那也不关他的事。收起喜色,大夫公事公办给谭芸芬把脉,片刻:“这个也是喜脉。”
“嗯,”褚青娘淡淡点头,“麻烦大夫,配一副保胎药一幅打胎药。”
“不!主子”谭芸芬顺着板凳滑下来,跪在地上决绝“奴婢不要,这孩子有罪。”如果不是他,怎么会耽误主子这么久!
褚青娘对着大夫还算和缓:“麻烦大夫下去领赏开药。”
宜儿立刻机灵跟上:“大夫跟我来。”
大夫走了,屋里留下呜呜咽咽哭声,是谭芸芬趴在桌上哭。褚青娘叹口气起身过去,扶着她肩膀:“这是好事。”
谭芸芬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哭着摇头。
“别这样”褚青娘把谭芸芬扶起来,放进自己怀里“你这个是好事,原峰知道了,不知该多么高兴。”
可所有的高兴,此刻都化作了,谭芸芬眼中磅礴之泪。
褚青娘打起精神:“没关系,不过一幅打胎药。”说完转向旁边的珍儿,沉吟道“算脚程他们离边境不远了,让商行派出快马日夜追赶,看能不能把这喜信给原峰送过去。”
“是”珍儿屈膝忍着什么都不看,下去。
谭芸芬在褚青娘怀里放声大哭:“这孩子有罪,有罪。”
“孩子有什么罪。”褚青娘安慰她。
魏文昭接了吕颂消息,来不及坐轿抢过吕颂马匹,快马飞驰回去,到映霞苑门口才飞身下马,因为太过急切,上台阶狠狠扭了一下脚。
可是他顾不上脚疼飞跑进正屋,掀开帘子,褚青娘正坐在圆桌前,桌上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浓药。
褚青娘瞥了一眼魏文昭,看见他满脸尘色衣袍不整,胸膛急速起伏气息急促。
不过一眼,褚青娘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等桌上药凉。
魏文昭微微调好呼吸,慢条斯理放下帘子进来:“爱妻不如告诉我,桌上这是什么药,不会是保胎药吧。”脸上甚至带了点笑。
幸好赶上了,这孩子安全了。
褚青娘平淡的看着药碗:“打胎药。”
魏文昭笑意慢慢凝滞,忽然出手如电端走药碗。
褚青娘从药碗空缺的地方转眼,对上魏文昭肃杀的面孔,脸上甚至也有笑意:“这是一碗药的事吗?”
是,这不是一碗药的事,只要褚青娘不想要,怀胎九月她总有办法落掉孩子。
魏文昭冰冷的双眼,盯着褚青娘,盯着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笑意。
房间气息凝固,谭芸芬带着满眼怒意,向前一步紧紧站在褚青娘身后。
魏文昭手上青筋,一根一根显现出来,药汁荡起一圈一圈细小波纹。
‘啪’药碗回到桌上,药汁四溅,溅出的药汁在桌上蠕动,颤抖着蠕动,凝练成圆色黑珠。
“褚青娘,女子为夫家开枝散叶,原本就是妇德之一。”
“我丈夫早死了。”
魏文昭心里一滞盯紧褚青娘,褚青娘面色平淡看着药碗,碗上热汽慢慢变得浅淡,预示着温度降低。
“你是正妻,竟然落胎,让别人如何看待思颖?”魏文昭再问。
褚青娘抬手试了试碗边,还是有点烫,嘴里不在意的回道:“我都快做外婆的人了,不想再要,有问题吗?”
屋里再度沉默起来,魏文昭微微眯起眼睛,静静看着褚青娘。褚青娘则好像没有这个人,只是盯着药碗。
药碗的白汽轻轻袅袅若续若散。
谭芸芬挪脚取来一把扇子‘唰’的打开,对着药碗忽扇忽扇扇风,一点袅袅白汽,被迫贴着黑色药面然后消散。
“褚青娘,你不怕本官再次封锁映霞苑。”魏文昭声音低沉而阴冷。
褚青娘盯着药碗,嘴角溢出一点轻蔑笑容:“魏大人知道‘黔驴技穷’四个字吗?”
抬起头,褚青娘脸上讽刺意味更重:“拜魏大人所赐,时至今日我是朝廷正二品伯爵夫人,西域皇商,京城都知道我对魏大人心有怨念,如果魏大人再次封锁映霞苑,你猜京城会是什么反应?”
是的,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褚青娘跟各勋贵夫人交好,后边这张关系网,即便是魏文昭也惹不起。
‘忽、忽、忽’‘吱、吱、吱,’扇骨似乎不堪重负,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褚青娘阻止谭芸芬泄愤般扇扇:“好了。”
谭芸芬停下扇子收起,褚青娘伸手端起碗,温度已经可以了,曲臂放到自己嘴边。
“褚青娘!”魏文昭断呵。
青娘停下动作,但也仅仅是停下,药还在唇边。
魏文昭胸口微微开始起伏:“是,时至今日,本官拿你无法,可褚童呢,他是本官的儿子,本官……”
魏文昭话未说完,褚青娘端着药碗,抬眼仇恨的看向魏文昭,一字一句:“魏文昭,是人都有不能忍,你可以试试我的不能忍在哪里,试试我会不会和你鱼死网破!”
愤怒像燃烧的地狱冥火,泛着青色火焰,看似不烫却灼烧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