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魏文昭没来,第二日魏文昭没来,第三日魏文昭来了,来的很随意,还带了换洗衣裳:“听春桐说你在喝药?”
完全不避讳春桐是自己的人,当然明晃晃的事,也不用避讳。
“是”褚青娘自顾自看书,仿佛没看见魏文昭进来。
“什么药,没见你生病。”
“避孕药”褚青娘闲闲翻过一页书,魏文昭一滞似乎没想到,褚青娘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利落。
魏文昭接不上话,褚青娘却有话说,也不抬头就着看书样子:“魏大人不会觉得,咱们还有夫妻情分吧,我不过是受你胁迫而已。”
又来了,魏文昭想起淮安初见时,褚青娘一遍一遍认真、真切的说自己已经再嫁他人,生有孩子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魏文昭想这世上要论最了解自己的,除了褚青娘再无别人,她总是能准确的戳到自己的痛点。
可是同样的,这世界上最了解褚青娘的,难道不是他魏文昭吗?心肠瞬间冷酷起来。他也一定能,一定能凭一个孩子,再次让褚青娘软化回归家族。
魏文昭决定不跟褚青娘言语机锋,因为再多的话不如行动。恰好这时候褚童散学归来,魏文昭坐到桌子另一边招呼儿子:“课业拿来为父看看。”每隔五天魏文昭会检查两个孩子课业。
褚童看看母亲,母亲含笑看着他,再转回眼,褚童对魏文昭撒娇道:“去父亲书房讲吧,那里安静~”
这么说也没毛病,因为以前都是去魏文昭书房检查课业,魏文昭却皱起眉头训斥:“男孩子要有男孩儿样,长这么大还撒娇像什么样。”
撒娇不讨人喜欢么?
褚童倏忽一惊,急忙看向褚青娘:“娘是不是也不喜欢童儿撒娇?”
惶恐的神色,好像荒野中将要被遗弃的小兽,黑漉漉瞳孔惊恐放大。
恓惶无助,让人忍不住抱进怀里安稳。褚青娘也这么做了,环住儿子还很稚嫩的肩膀,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傻话,娘永远喜欢童儿,因为童儿是娘身上一块肉。”
那肉剜多了会不会痛?褚童悄悄伸手捉住母亲一块衣襟,藏进手心里。
虽然心疼,虽然惶恐,褚童却明白一个道理,男孩子长大了不适合撒娇,他应给看起来更有担当,母亲才能开心。
“慈母多败儿”魏文昭有些不满但也没太在意,毕竟男孩子教导还要靠父亲,因此也没太多苛责,起身道,“走吧,随为父去书房。”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出映霞苑、过花园、入主院,进书房。魏文昭在书桌后坐定:“课业拿来为父看。”
褚童慢吞吞将书包转到身前,却没有打开反而用手捂住,黑漆漆眼睛,沉寂的看向书桌后魏文昭。
还是那样高大俊美,可褚童已经心无波澜。
“我姓褚、叫褚童,我没有父亲,不用你教导。”
“孽子!”魏文昭直觉呵斥。
褚童冷冰冰镇定道:“难道你还要把我关起来,可以,母亲知道了,正好不用再顾及我、顾及父子情分,可以完全不受你胁迫。”
这孩子知道那晚的事了?魏文昭皱眉审视儿子,褚童漠然回视:“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也不需要你教导,我也不怕你胁迫,因为我巴不得我娘自由自在。”
你把我关起来也罢,责罚也罢,让母亲知道我们父子决裂,她就可以少一分牵挂。褚童想得很清楚,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褚青娘还有别的牵挂,比如魏思颖的婚事,比如大哥,比如三子珍。
因为有这些牵挂,褚童并不打算让褚青娘知道自己父子决裂,不想娘为自己多伤一份心,就让娘觉得自己父子和睦,日子很平顺吧。
褚童扭身走了,书房里只留下魏文昭。
风微微从门口窗户吹进来,明明是四五月暖风,魏文昭却觉得淡淡冷意侵入肌肤到血管、到百骸。
许久许久,魏文昭慢慢坐下,罢了,以后课业直接询问先生。捏捏眉心魏文昭拿过案上卷宗,看了几页忽然笑了,嘴角一瞬如梨花绽放。
这孩子倒聪明,在这节骨眼儿上,懂得如何反制。不错,来日可期。
至于孩子不认他,魏文昭完全当笑话,小孩儿不懂事,等他长大自然知道父亲的辛苦和用心。
连着几日褚青娘车马穿梭,去权重、情重人家拜谢、参加各种庆祝宴席,商行备货查验。凡是拜谢、宴席就带着春桐、珍儿。
春桐被调/教的非常好,不显眼却稳妥,总是能替褚青娘挡下各种酒。去商行就带着珍儿,珍儿带着褚青娘行事日志。
忙了七八日,才算把诸多事宜理顺,然后青娘盼星星盼月亮的女儿回来了!
如果说离开时,魏思颖像一只黄莺美丽稚嫩,那么回来的女孩儿就像一只白鸽。
雪白的羽毛,身姿挺拔;
开朗的眉眼,舒朗大方;
艳艳的红唇,明丽无双。
映霞苑正屋里间,娘儿俩窝在罗汉榻,地上一圈谭芸芬、珍儿、如意,刘嫂等好几个人,久别重逢好不热闹。
魏思颖依在青娘肩头,神态随意又亲昵,一段往事讲的跌宕起伏:“前年梅雨季水量暴涨,眼看要淹过码头,程叔急得不行,可脚夫们都没出工。”
谭芸芬立在地下:“这么厉害?我记得码头距水面少说也有四尺。”
如意噼里啪啦兴奋学嘴:“可不是,那年梅雨特别暴,跟暴雨似的,一柱一柱白刷刷往下打,打的雨伞‘啪啦啦’响,撑都撑不住,好多船困在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