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别贪小利不听,这次偏偏犯到钦差面前,让怀安官吏丢脸。”
怎么又是这位钦差,简直命里犯冲一样,褚青娘皱眉。
“文大娘”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跑进来“听衙门里消息,衙门里大小官吏,在钦差院里跪了一地。”
本来还算平和的文大娘眼前一黑,完了,要是因为他们文家让怀安县大小官吏被罚,他们家以后怎么混。
“娘!”阿凤哭着扑上去,搂住文大娘稳住,康哥儿吓得‘哇哇哇’大哭。
这一院乱的,来报信的小伙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反应。
褚青娘微笑:“多谢梁大哥报信,辛苦您跑这一趟。”
“没事、没事”梁诚顺总算有台阶“那你们忙,我先走了,有信儿我再来。”
“多谢”褚青娘送人出去,回来文大娘正软软靠在小竹椅上,阿凤抽抽搭搭哄孩子。
“婶婶别担心,青娘这就去想法子,”为了安文大娘心,褚青娘说的斩钉截铁“钦差大人吃过青娘两顿饭,多少有点情面,再不济陆举人也见过钦差。”
这都什么人情,可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文大娘强撑身体,扶着椅背站起来:“去吧,待会我去接童哥儿、妞儿过来,你不用挂心孩子。”
“……没事”褚青娘想了想,这一家老的老少的少,阿凤偏不顶事“待会儿我让阿谭带孩子们过来,让她照顾你们。”
文大娘有点着急:“那你摊子怎么办?”
“休息两天没事。”说完见文大娘脸上露出愧疚,褚青娘坦然:“婶婶,那年冬天不是您,青娘还不知道会咋么样。”
腊月二十五,临产的青娘被赶出客栈,扶墙捂着肚子疼的蜷缩。文大娘抽抽鼻子眼眶泛酸,这就是她们娘儿俩的缘分。
“去吧,也别太为难自己,毕竟那是钦差,代表的是万岁爷。”
“嗯”褚青娘屈膝离开。
离开后就火烧火燎,可她能有什么法子,转了几圈还是送饭。北地四五月,最时兴吃槐叶冷面,掐碧绿的槐树叶子,汆水剁碎和面。
碧绿的面一点点涩味回香,浇上炒好的卤头汁子最开胃不过,当年……
当年,褚青娘又想起那个人,当年父女两个面对面,一大一小两碗清爽绿面配卤子。
父女俩脸朝碗,吃的满嘴香。
收回心思,褚青娘开始找槐树,可北地庭前屋后最常见的树,这里却很少见,也多亏青娘人缘广,有个街坊告诉她,海慧寺山上有两棵。
骑马上山求着寺庙僧人,舍了些槐树枝,回家顾不上休息,烧水和面炒卤子。汗珠映着灶火热气一滴滴滚落,青娘心里火烧火燎。
国法当前,这件事,她大约没办法,只能求钦差从轻发落。
一样样吃食静心准备,重新梳洗换上整洁衣裙,褚青娘提着吃食到衙门,笑着与人屈膝:
“麻烦大哥向里通传一声,天气炎热担心大人胃口不开,褚家小店,进献槐叶冷面给钦差大人。”
上次大人吃的挺好,还给他们赏钱,今儿个说不定还能讨大人欢心,也让衙门里大人日子好过些。
衙役想的明白,接过食盒对褚青娘笑的极客气:“褚娘子好手艺,连着咱们也有赏钱。”
上次有赏钱?那就好,说明大人吃的满意,褚青娘压着石盘的心,轻了一节笑微微道:“麻烦您。”
日头悬在中天,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褚青娘晒得脸色微红,却期盼的看着衙门里头。
很快衙役出来了,手里捎带着食盒,把食盒塞进褚青娘怀里,满脸晦气:“别再来了,做的什么饭,上次吃的大人胃不舒服!”
钦差大人说,她做的饭让人胃不舒服。
因为水上田地,被怀安人敬仰的钦差,说褚家饭食不好,让人胃不舒服!
褚青娘脸刷的白了。
褚家生意还能火爆吗?
唐观换值从码头回来,碰到脸色不好的褚青娘,关切到:“褚娘子这是怎么了?”关切不是做伪。
褚青娘看清来人,收拾好情绪,带着几分苦涩笑道:“文婶家查出私盐,钦差很恼火要严办,想去讨两分人情……”
话没说下去,两个人眼光都落在沉甸甸食盒上。
这事唐观一个小巡差也没法子,只能干巴巴宽慰:“私盐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最多罚点钱没事。”
是,大家都在做,可别人没带累怀安官吏,文家却带累了。
褚青娘没有解释这些,撑着笑脸:“承您吉言。”
褚青娘走了,唐观心里却下不去,他认识褚青娘四年多,从来见她笑颜待人,什么时候见她这么苦涩过?
哎,可惜他就是个巡查。
叹声气,唐观回衙门交差,路过钦差院子,忍不住慢下脚步。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什么动静,唐观扯着耳朵什么也听不到。
就要离开院墙时,忽然听到一把声音:“你是说怀安县找不到一棵槐树?”
声音里带着淡淡不悦,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声音!
年轻男人,标准的京城口音,这口音他前几天才听过!
唐观扶着挎刀急匆匆往回退,退到院门边,小心往院里看,上房台阶上站着一个轻袍男子。
玉色肌肤桃花眼!一管细长挺鼻、嫣红薄唇!
唐观惊得睁大眼,这个人,这不是码头……
唐观听他训斥钦差大人的常随吕颂:“褚青娘一个女子都能找到槐叶,你找不到,本官要你何用?”
钦差!他是钦差!唐观头皮发麻。
褚娘子!
唐观拔腿去追褚青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