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芸芬又气愤又委屈:“钦差大人怎么这样,吃了奶奶饭食,却不肯见奶奶一面,还连最基本的打赏都没有!”
简直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程万元沉吟不语。
褚青娘倒没有多余情绪:“牢里霉腐闷湿,吴俊有伤,必须想办法尽快出来。”
程万元思索着开口:“周知县还算清廉爱民。”
“我想的也是他,”褚青娘喝尽一盏温茶:“我去找周大人,让望焕去八弄巷,把昨日买肉的街坊召集起来,联名给吴俊作证。”
“是”程万元笑微微欠身,遇事不乱,不错。
褚青娘又问谭芸芬:“你不在码头怎么来独一味?”
说这个谭芸芬就委屈:“那些人明明昨天都没事,偏偏今天好些就不肯来了,卤味摊几乎没生意,来的多半只要菜夹馍。”
程万元连忙接话:“独一味这边没受影响。”一则外地客商不知根底,二则独一味不单靠卤味。
褚青娘有些疲惫:“罢了,本来也忙不过来,卤味摊生意暂停,你和哑婆照顾好烧饼摊就行。”
“是”谭芸芬屈膝领命。
雇来的跑堂进来回话:“东家,马租好了。”褚青娘不再耽误,跟着跑堂出去,踩蹬上马‘哒哒哒’离开。
谭芸芬看的满眼崇拜:“没想到奶奶骑术这么好。”
“家主不是普通人家女儿。”程万元眼里有几分欣赏。
离开县城,褚青娘催马扬鞭,一路赶到秋源湖畔,沿湖跑了七八里才找到周知县。周知县官服别在腰上,半腿泥点子和一帮人在湖边忙碌,湖上已经飘着一片四方田地,每块都不大,间隔可以看见碧波荡漾。
褚青娘翻身下马:“周大人民妇有冤。”
周志通正和人研究田地间隔距离,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认出来:“是褚娘子啊,有冤去县衙,刑狱归刘县丞分管。”
为了水上田地,周志通几乎十二时辰在湖边,脸晒得黑红,衣裳一层层汗渍,可是人却精神奕奕让人钦佩。
周志通是好官,褚青娘敬佩也不奉承巴结,直说:“刘县丞开审,还没定案半身打烂,青娘已经联合街坊作证,大人只需回衙立刻黑白分明。”
周志通一怔,走到一边:“你细说。”
其实具体怎么审的,褚青娘也不知道,只说了事实:“大人您看,上百人吃都没事,王五娘有事,算不到屠夫身上吧?”
周志通沉吟一会儿:“你这样……”
魏文昭午晌起来,穿着轻丝衣裤,倚在榻上翻闲书,吕颂进来回话:“老爷,刘县丞求见。”
魏文昭闻言顿了顿,看看自己衣裳,没换,穿鞋走出去。
“下官叩见大人。”刘远桥是个鸡贼的,昨天魏文昭听审一句话,让他闻出点不一样,就格外关注吴俊的案子,有点风吹草动就来试探巴结。
“原本下官也不敢耽误大人公务,只是吴屠夫那儿有点事。”
魏文昭一张漂亮的脸,凝出微微笑意,眼里两分意味看着刘远桥:这就想顺杆爬?可笑。
开口便是淡淡三分凉:“刘大人主管刑狱,是要本官教你怎么办案?”
干不了,你可以直接回家。
刘远桥蓦地冷汗下来,举着袖子擦了擦,腆着脸干笑:“不敢不敢,只是昨日大人恰好旁听,下官想着应该把后续回报给大人。”
这还差不多,魏文昭不再说话,只是淡笑温和几分。刘远桥再次擦汗,我滴娘嘞,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打叠起精神,刘远桥继续弯腰缩肩谄媚:“也没什么,就是码头卖烧饼的褚青娘,昨晚和本县举人陆元芳一起探监,送药送吃的。”
“刘大人”魏文昭随手转动桌上茶杯,转的刘远桥心跟着拧。魏文昭转够了,才放开茶盏:“作为官员,应该如何称呼无罪妇人?”
大人哪根筋不对,为什么关心一个民妇称呼,重要吗?
刘远桥一时想不明白,不过改口倒快:“下官这嘴!褚氏、褚氏,褚氏青娘。”
魏文昭总算放过刘远桥,让他心里有点谱:“你们怀安大牢是菜场,什么人都可以随意出入?”
刘远桥眼睛亮了,他费尽心思巴结,就是想知道钦差态度。百样心思活泛起来,第一个针对周志通!苦兮兮叹口气:“这也难怪,虽然下官主管刑狱,可主官是周知县。”
觑着魏文昭脸色,刘远桥试探:“周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太软,下官也不好办差……”
周志通还要用的,魏文昭淡淡瞟过去,刘远桥立刻改口:“不过父母官就这样,父母、父母,不爱护子民怎么对得起万岁。”
刘远桥讨个没趣,但总算摸到钦差心思,尤其大人穿着家常衣裳见他,刘远桥不觉得被轻视,只觉得大人待他亲近。心里揣着几分美滋滋走了。
刘远桥三晃两晃到了庑房,扯开衣领抱着凉茶一通灌,身上那点浮热退下去。刘远桥放下茶壶撇嘴,周志通个小气鬼,那么多税银,非得等着朝廷冰炭银子,让下边的天天活受罪。
这边正在嘀咕,那边跑进来衙役:“大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