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奎那点不悦,就差明晃晃挂在脸上,周围牙人偷偷侧目,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马大奎还是街面混混,看中一家商户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他,就说了句不配,马大奎记了十几年仇。那家商户后来犯事,马大奎忙着推波助澜,还睡了人家十几岁孙女,真正的不是东西!
褚娘子得罪谁不好,得罪他!
褚青娘只当没看见周围嘀嘀咕咕,笑容依旧和气:“只是再怎么行善也得吃饭,马爷也有一大家子要养。不如这样,洗秋原价我多给二两,小孩儿我也不讲价,如何?”
哎呦,娘嘞,原以为没戏,这又多出二两银子!马大奎喜不自胜:“褚娘子豪爽,咱也不含糊,小丫头六两银子,一共三十三两银子,零头给您抹了,一共三十!”
看着马大奎欢天喜地的样子,褚青娘笑容不变,一点银子而已,不算什么事,但也不能由着马大奎随意叫价,当自己软柿子可以随便捏。
马大奎欢天喜地掏出契约填写,洗秋也放下心,蹲着给孩子擦泪:“妞儿不怕,奶奶买咱们回家。”
妞儿抬起泪眼,看向褚青娘,抽抽搭搭:“谢谢奶奶,妞儿也会干活。”
褚青娘眼里带出笑,刚要安慰孩子,身后挤过来个人:“等等~鲁妈妈看看这丫头。”
褚青娘回头,一个穿着细绸衣裙的中年女子过来,捏起妞儿下巴打量:“这小模样,很有良家女子的感觉。”妞儿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湿润而清澈。
洗秋一巴掌拍开鲁妈妈:“不好意思,我们有主了。”
“过契了?”鲁妈妈不以为意,瞟向褚青娘“原来是码头卖烧饼的褚娘子,怎么你要跟鲁妈妈抢人。”
周围不管牙人,还是被卖的人,都露出同情神色。刚觉得母女俩遇到贵人,就跑出个生事的,看样子根本不怕褚家娘子。
尤其牙人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鲁妈妈就是养‘女儿’孝敬官爷富商的,她家三姑娘玉如,正讨县丞欢心,得意的很。
马大奎一见有戏,连忙停下笔欢喜的让人恶心:“褚娘子你看,刚才也一样,这有竞价的,咱也不敢不搭理新主顾,您说是吧。”
毕竟褚娘子刚截了张大年的胡,这就话马大奎没说出来,可老鼠一样贼精的眼睛,就是这意思。
褚青娘没理他,脸上带着淡笑看向鲁妈妈。鲁妈妈不以为意,昂着头鼻子里发出轻蔑嗤声,根本不怕一个卖烧饼的。
“奶奶”气氛不对,洗秋忍不住泪汪汪看向褚青娘。就是死,她也不能让女儿,落在鲁妈妈手里,绝地边缘唯一希望就是褚青娘。
这依依不舍的,鲁妈妈对褚青娘嗤笑:“别是有陆举人做靠,就要欺到咱家头上?”
褚青娘没理鸨娘,脸上笑容收敛,定定看到洗秋眼里,一息、两息、三息……
洗秋眼里一点希翼,慢慢变得微薄湮灭……眼如死灰。
褚青娘继续看着她:四息、五息……
?洗秋死灰般的眼里生出疑问。
褚青娘给她了个微笑,笑容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转身向鲁妈妈,道过万福,微笑道:“鲁妈妈说笑,我怎么会和妈妈抢人。”
耳里听着褚青娘放弃的话,可洗秋心思急转起来!奶奶定有别的意思,一定的!刚刚、刚刚、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心,忽然划过闪电!
她知道了,知道奶奶看着她是什么意,知道笑容里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鼓励!奶奶在鼓励她,鼓励什么?洗秋想通就明白了!
一把抱起女儿闪到一边,洗秋犹如受到威胁的母兽,恶狠狠:“妞儿记住,如果被那个女人买去,再不许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有井就跳有火就烧,决不能活在这世上!”
妞儿抱住娘的脖子呜呜哭:‘妞儿记下了,和娘分开,妞儿绝不活下去。’
洗秋有些心疼女儿,可这会儿是生死关头!她决绝的看向马大奎:“你只要把我女儿卖给那个女人,我立刻血溅三尺绝不独活!”熊熊燃烧的怒火,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决绝!
粗憨农夫张大年先看不下去:“马爷就成全她们母子吧,怪可怜的。”
有人说话,就有同行慢慢附和:“马大哥何必呢,真死了你可亏大了。”
“是啊,咱们这一行也讲究你情我愿,弄得刀光见血,以后谁敢经马大哥手买人。”这都是马大奎太恶,即便劝,也是从他自身利益劝。
褚青娘抬手,哑婆送上一包银子,褚青娘浅浅三分笑:“都是有儿女的,实在不忍这样凄惨,不知马爷能不能成全?”
马大奎还不死心,转眼看洗秋母女,洗秋冷笑一声,眼里有马大奎明白的必死之心!
褚青娘微笑,看向中年妇人:“鲁妈妈肯不肯成全?”
闹成这样,那小丫头也不好调、教,再说真闹出人命,她鲁妈妈在怀安名头也不好听。本来就是来捡便宜的,真有好的早上就来了,鲁妈妈晦气一样,抽出丝帕捂住鼻子:
“跟着去也是穿金戴银琴棋书画,大家小姐一般养,这样不识好歹的,鲁妈妈不稀罕。”
褚青娘微笑颔首:“鲁妈妈说的是。”
马大奎晦气的很,好生意又黄汤了,不过真为几两银子弄死洗秋,才是赔大发了。麻利拿出笔,继续填契约:“老子虽然做的牙行,但仁义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