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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完(1 / 2)


凌晨一点,沈烬南在城市机场拿到了用行李箱装好的钱和证据。

景正黎携妻儿排队过安检,神情紧张,不时地向后方张望一眼,看向远处角落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沈烬南没有为难他们,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将帽沿压得极低,隐藏着自己的面容。

很快,安检队伍动了起来,人们鱼贯而入。

景正黎先将妻儿送了进去,然后不知为何,独自一人离开了安检队伍,朝沈烬南走了过去。

沈烬南眉头微皱,拎起行李箱,还没等他迈出脚步,余光里,忽然瞥见景正黎身后的转弯处闪出了好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眼神凶恶,气势汹汹地朝他冲了过来。

沈烬南暗骂一声,抓起行李箱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那伙人也在景正黎的指引下,定位到了审计南的位置,在后方紧追不舍。

事情突生变故,沈烬南虽然料到有这种可能性,但实在没想到,景正黎居然肯和妻儿分离,带人正大光明地在机场大厅内同自己上演这么一出追击大戏。不过幸好沈烬南早有准备,从通道出口冲出去后,他一个纵身翻过机场的车道护栏,往停在桥墩下的黑车跑去。

“沈烬南,你不管她了吗?!”

景正黎的声音低吼着从斜后方传来,沈烬南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感觉蔓延到心头,他当即顿住脚步,迅速回头,便见蒙蒙夜色里,一抹单薄的小身影瑟缩在景正黎身旁,周围黑压压的西装将她包围得严丝密合,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小兔子,手足无措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远处桥墩下,厉辞捏着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靠!”

完了,沈烬南这下怕是走不了了。

厉辞探头从后车窗望过去,看不清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很显然,沈烬南千算万算,没算到景纯被抓到了,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也就到此为止。

江左擎坐在副驾驶,咬牙切齿道:“去他奶奶的,景正黎把事情通知香港佬了,那些都是香港佬的人,沈烬南再不走,就完蛋了!他一打十可以,再多点儿,天王老子都难保!”

厉辞怎么会不清楚这些呢,但只要景纯在,沈烬南的脚就动不了。

江左擎奇了怪:“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小破丫头怎么就这么大魔力,勾得丫魂儿都没了,沈烬南可真逗。”

厉辞嘴角颤了颤,有点儿心虚,这话之前他也给沈烬南说过,那时候自己和江左擎的想法完全一致,不就一小破丫头呗,还能翻出花来?大不了不要,三条腿的□□不要找,两条腿的女人多了去,在乎这?

然而……

小丫头真香!

要是对面站着的是林纤,厉辞心想,自己八成得把肺气炸,撸起袖子就冲过去拼命了。

车上两人还在各怀心思,那边,沈烬南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冷肃盯着自己的小丫头,表情凶狠得可怕,像是要吃人。

“景正黎,她是你亲生女儿。”沈烬南声音有些沙哑,努力遏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不会拿自己孩子来做筹码,你已经抛弃过景纯一次,为什么还要把最后那一点点亲情毁掉?!”

沉重的话随风钻入景纯的耳朵,她无助地看着沈烬南,眼睛又红又肿,缓缓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半个字。

其实她很想说,自己早就不认眼前这个男人是父亲了,可心还是很痛很痛,就如同沈烬南所言,最后仅有的那么一丝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都在这一刻,硬生生化为泡影。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为了自己亲生父亲来威胁心爱之人的筹码。

沈烬南,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中狂喊,却无法将这句话说给他听。

景正黎拎着景纯的衣服领子,手指发抖,怒目瞪着他:“景纯是我女儿,她不会恨我的!可你就不一样了,沈烬南,你喜欢她对不对?你喜欢我女儿对吧?!”

沈烬南不作声,眉头紧蹙,似乎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更紧。

景正黎见他这副模样,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笑了声:“别以为我那么容易上当,你背后的集团肯定不会放过我,只有香港佬才能保我和妻儿安全抵达美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你自己看看行李箱中的东西吧,都是假的!”

沈烬南顿了顿,并没有打开行李箱检查,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景正黎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看来,还是他太仁慈了。仁慈到可以违背集团,不顾自己生死,也要将景正黎一家三口平安送出国外,还狠心让自己曾经的兄弟林铮代替他的身份生活下去,随时都会没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景纯的父亲,自己不可能也没办法下最后的狠手,可事实却是,景正黎根本就不领情,反而拿景纯来威胁自己。

“沈烬南,你的奸计失败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景正黎笑得前仰后合,忽然用力推了景纯一把,对她说,“去,拿自己把那男人换过来,就当帮爸爸一个忙了,听话。”

景纯脚底板钉钉似的,一动也不动,低着头,用冷漠至极的眼光看着他。

景正黎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暗骂一声,继续道:“景纯,听话,你也不想爸爸出事对不对?之前给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爸爸不会不管你,等我们到了那边安稳之后,爸爸会接你过去和弟弟见面的,相信我。”

“相信,你?”景纯冷笑了声,“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如果是最开始的时候,他说这些话,她可能还会相信,但现在?绝无可能。

景纯不肯动,景正黎心急之下,忽然用手扼住了小丫头的脖子,狠狠地对沈烬南吼道:“你要是想她平平安安的,就拿自己来换!否则……否则我就……”

沈烬南绝不会允许他再说出任何令景纯心痛的话,他不准任何人再伤害她,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字,都不可以。

“放她走!我沈烬南别的不说,信用从来不含糊,你放人,我跟你们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烬南摊开双手,笑了声:“你就这么点儿胆量?瞧瞧你们那边的人数,还怕我一个人干翻你们一群吗?放人,我朋友的车就在那边,我要亲眼看着丫头离开,否则再拖下去,咱们都不好办。”

景正黎蹙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黑衣人,得到了肯定,于是才说:“好,我现在就放景纯过去,你把身上的所有武器都扔过来,再用这个把自己的两只脚锁上!”

说着,他一扬手,“哗啦”一声丢过来一副铁手、铐。

沈烬南冷笑,他从来都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说了跟他们走,就一定会跟,因为他很清楚逃避是无法解决事情的,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太久,他已经没有了常人基本的惧怕心理,只有冷静的头脑和迅速的判断力,不过对于景正黎这种人来说,“信任”只不过是张空头支票罢了。

沈烬南从口袋里摸出两把匕首丢到桥下,慢慢弯下腰,捡起手、铐,毫不犹豫地锁住了自己的双脚,而后直起身,看着前方。

“好了,现在放她过去。”

景正黎见他相当配合,不免心生得意,以为他被锁住双脚就没办法再反抗,忽然拽着景纯就往相反方向走去。

“沈烬南!沈烬南!”

景纯大惊失色,拼命挣扎着要逃离,却被景正黎牢牢攥住手腕向后拖着走,沈烬南眼神忽然锋利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右脚脚踝下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手腕陡然发力,“嗖”的一声,尖锐的银光划破暗沉的夜空,不偏不倚正巧扎在了景正黎前脚的脚尖处,只要再稍微近那么一点点,刀子就会戳穿他的脚背。

景正黎身形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定格,后背的冷汗眨眼间就漫湿了贴身衣物,冷风一过,冻得他上下牙齿直打颤。

“放景纯走!”

沈烬南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劲儿,所有人为之一振,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条件反射,景正黎下意识就松开了手,景纯脱离了束缚,立刻撒腿就跑,直奔沈烬南而去。

“沈烬南!”

她张开双臂,想要扑进他怀中,却不料,男人眼神忽然狠了狠,一个闪身躲开了。

“去找厉辞,别过来。”

景纯两手一空,整个人呆呆地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沈烬南?”

沈烬南瞧着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并不为之所动,依旧厉声呵斥道:“立刻过去找厉辞,让他带你离开,否则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我!”

景纯拼命摇头,再次朝他扑过去。

“我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沈烬南你别赶我走!”

他再次闪身,躲开了她,这次说得更加不留情。

“景纯,如果你想我死得更快点儿,那就尽管过来!”

她浑身一震,朝着景正黎的方向看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些穿黑色西装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纷纷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着沈烬南,蓄势待发。

景纯像一只被抽干力气的空壳子,无措地看着那些冰冷凶狠的面孔,沈烬南离她那么近,只需要几步就可以倒进他怀中,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就这么待在他身边,可现实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

“丫头,听话。”沈烬南放慢语气,冲她坏笑了一下,“乖乖等着我回去,知道吗?我说过,我会陪着你走完剩下的几十年,会好好保护你,这些都是真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等我就好,我不在的时候,要随时随地想着我,不准和别的男人太亲近,否则我会不高兴的哦。”

“沈烬南……”

他的眼睛锋刃却又温柔,漆黑幕布般的长夜之下,犹如鹰隼,景纯想,她这辈子大概都会记得这双令人着迷的眼睛,将他的话藏进心窝里,细心呵护。

没有更多的温情时间,沈烬南沉下目光,冲她比了比下巴。

“过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景纯用力吸了吸鼻子,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那些事,终究还是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去解决,她能做的只有默默守候,祈祷他可以平安归来。当然,自己和景正黎之间的父女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互不相干。

景纯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后深深望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缓缓转身,朝着桥墩下的黑车迈开脚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沉重而依依不舍的步伐拖着她渐行渐远,沈烬南的身影在浓浓夜色里,很快变成一道模糊的光晕,她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于是不自觉加快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一路狂奔,等跌跌撞撞爬进车后厢时,再回头,桥上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的影子,似乎伸手碰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厉辞暗叹一口气,发动了车子,江左擎迅速按住了他的手,质问道:“沈烬南怎么办?!”

厉辞低吼:“等!”

江左擎气得要爆炸:“我等不了!”

说着,他就要跳下车冲过去和那些人大干一场,被厉辞一把拉住。

“等不了也得等!这是他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插手,你不是他,不要这么意气用事!更何况,你现在过去只会害了他!”

江左擎挣扎了两下,最终捂着脸,不作声了。

他没谈过恋爱,不理解那是种什么感觉,大概,真的可以为之不顾一切吧。

车开走了。

景纯拼命向后望去,除了一片黑暗的夜,什么都看不到。

…………

黎明时分,景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卫钦在门口守候多时,正蜷缩在角落里昏睡,听到声音,倏地抬起头,见是她,立刻站了起来。

“景纯,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他不放心,上前抓住她的两条手臂仔细查看,又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见无大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伸手向她要钥匙。

“我来开门吧?”

景纯目光呆滞,盯着门锁看了好久,这才缓缓摇了摇头,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我有点儿累,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请便。”

她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

卫钦察觉出她的不对劲,飞快上前拦住她,问道:“发生什么了?你脸色看上去好差。”

景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答道:“没什么,昨天店里有点儿忙,我先去睡了。”

卫钦不会这么轻易受骗,仍旧挡在她身前不肯挪步:“胡说,昨天我去过店里,那里早早就关了门,你根本就不在。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跟那个沈烬南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景纯脑袋里有根弦瞬间绷了起来,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不是。”

卫钦若有所思地抿起唇,苦笑:“不要再骗我了,景纯,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会骗人。”

她怔忪片刻,眼神逐渐黯淡下来,虚脱地倒进了沙发里,一声不响地用靠枕蒙住了脑袋。

卫钦走过去,强硬地将靠枕夺了过去,追问她:“告诉我,沈烬南怎么了?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虽然我讨厌他,但我不想看你这么难受,你明白吗?”

不明白,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明白,只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景正黎为什么要拿自己当做筹码?沈烬南又为什么会受他们威胁?他们到底在瞒着什么?

无数疑问在景纯脑海里飞舞,冲击着她仅存的一丝理智,逐渐耗光她最后的力气。

“卫钦,人与人之间真的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吗?我不懂。”

只要她愿意开口,就是好事,卫钦立刻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抚摸那单薄瘦削的脊背。

“那些是非恩怨,和你没有关系,你一直都很单纯很简单,所以千万不要受到影响,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他细心安慰道,“其实,我知道一些事情真相,如果你愿意听,那我就告诉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景纯一愣,顿了顿,问:“什么真相?”

卫钦定下心神,闭目思忖片刻,说:“关于你父亲景正黎和沈烬南的,想知道吗?”

她心觉疑惑,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肯定是要了解清楚的,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知道?故意骗我的吗?”

卫钦的心沉了沉,失落极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景纯低下头,用力咬着唇瓣,“我只是怕你……怕你……”

“怕我故意使坏,拆散你和那个男人?”卫钦笑了,“景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是,我的确特别恨他,因为我一直都默默喜欢着你,但最基本的做人底线还是有的,所以你不用对我的话产生怀疑,明白吗?”

景纯沉默了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好。”

卫钦揉揉她的脑袋,而后整理好情绪,将事情慢慢地说给她听。

“沈烬南的身份你也很清楚,他如果想脱离那些人那些地方,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代价就是要了景正黎的命。景纯,就算你再怎么恨景正黎,可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这种关系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否认,而沈烬南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仍旧义无反顾地要去杀了景正黎,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卫钦眉头紧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景纯呆呆地目视前方,放空了般,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反应,直到窗外黎明的曙光乍现,她才忽然开口。

“沈烬南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

他不会的。

卫钦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别傻了,景纯,你难道真的不清楚他那种人是做什么的吗?他的手有多脏,这不需要我来向你证明吧?说到底他就是自私,他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可以不顾一切,这听起来的确很令人心动,可你确定,你想要的是这样一个人?今天他可以不顾忌你们的父女关系,伤害景正黎,明天他就可以不顾忌你们之间所谓的感情,反过来伤害你,这都是有可能的啊!你不要再被他欺骗了好不好?!”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景纯猛地用双手堵住耳朵,拼命摇头,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可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脑海中开始不断闪现不久前的那一幕幕画面,景正黎和沈烬南的对峙,似乎就在赤、裸、裸地应证卫钦的话,而当时沈烬南严厉地命令自己离开,那种神情她无法形容,更无法细想其中的原因。

卫钦见她有了这种反应,意识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立刻乘胜追击:“不管你听不听,事实就是这样,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接到了命令,目标就是景正黎,虽然很难过,但幸好你也很讨厌那个男人,所以他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一定会做得干净利落,这些都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景纯大叫着一把推开他,冲进卧室。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她用力摔上房门,扑进柔软的床垫里,用枕头埋住脑袋,无声落泪。

真的好乱,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吧,睡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门外,卫钦顿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落下了,这个时候最好让她自己静一静,如果再说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他轻叹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朝阳缓缓升起,心中忽然又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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