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楼往下走,是下沉式的大厅,周边贩卖在最底层,场刊,书签,CD,贴纸,各式各样的都有,场刊是硬纸封面的,黑色纯排,大气。
祁夜看了眼排周边的长队,估摸着时间不够。
演出可比几张印刷照片重要多了。
这样想着,他决定中场休息出来再买,正当他打算揣着票子进场,忽然被一个黑影狠狠撞了下。
“不好意思,是我太急了,您没伤着吧?”黑影连忙道歉。
祁夜本来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听到熟悉的北方腔,一下识别出来:“周群?”
“祁夜?”周群也懵了。
“你怎么在这儿?”祁夜弯腰从地上捡起票根,“你不该在后台忙活吗?”
周群看他:“这话我应该问你。”
“嗯?”
“你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祁夜挥了下手里的演出票,十分认真的表情,“过来学习。”
周群抱着胳膊,顶着一副“听你继续鬼扯”的表情。
“之前我让你来都不肯来,闲了也只去那些livehouse和清吧。”他急吼吼地抱怨,“还说什么不会欣赏交响乐……当时你那样子我就该录下来,跟座大山似的,请也请不动,所以现在是哪位愚公把您挖来了?”
祁夜:“这话比喻得有水平。”
周群继续看他,打算用眼神威逼出些什么。
“你要组里哪个姑娘的微信,我替你开口问呗。”周群说,“兄弟,这多大点事儿,至于专门跑过来一趟吗?”
“这件事不劳您操心。”对上周群的目光,祁夜笑笑,“早加上了,可不会像你这么磨叽。”
周群一听,立马哎哟了一声。
“祁老哥,看不出啊,你这回出息了!”可能是声音太大,于是周群摆摆手,连忙拉着祁夜到一边问,“快快快,说说看你喜欢上哪个姑娘了,是我们这儿的小提?大提?还是……”
周群说到一半,见着祁夜没回答,心里急得不行:“那姑娘怎么样啊?”
祁夜笑了下,很认真地说:“提琴,特别帅气。”
“帅气?”周群疑惑了几秒,自动忽略,“哎,你别只说提琴啊,咱这儿这么多呢……到时候组里碰到她,我再多说说你的好,撮合撮合。”
“先不说这个。”祁夜指了指手表,“都快演出了,你不去后台盯着?”
“弟兄们都在呢,不差我一个呢。”周群说,“给几个工作人员传个口信,关于志愿者的,也不是急事儿。你知道后台空气贼闷,我借机出来跑个后勤透口气,不碍事儿……”
祁夜拍了拍票上的灰尘:“那你快去吧,不耽误你工作了。”
“诶你别卖关子啊,跟我说说那姑娘呗。”周群一听急了,拉着他说,“要不这样,今晚请你喝酒,就隔壁那什么West的露天酒吧,威士忌长岛冰茶这些随便点,咱们好好叙一叙。”
祁夜摇头:“今晚没时间,改天吧。”
周群盯着祁夜,打量了好几秒。
祁夜笑笑,直把周群往他们演职工作通道推:“别这样看我,是真有事,咱们改天叫上弟兄一起喝酒。”
这话还真没骗人。
他今晚的确有事,不打算和任何人说的那种。
祁夜拿着票落座的时候,距离开演只有五分钟,他瞥了眼工作人员举着的“静止录像和摄影”电子牌,心思又飞到了天外。
他进音乐学院那一会儿,除了学校组织的艺术活动外,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地欣赏过什么交响音乐会,硬要说专业方面的,可能还停留在必修课上多媒体放的片段。
那四年的大学生涯要是概括下来,就是正大光明地组着长辈眼里不正经的“摇滚乐队”,美名其曰“搞艺术”。
祁夜的眸光落在台上的修长身影上。
萧程穿着燕尾服出来,站在台上的最前侧,是正中的位置,在左侧是大型的演奏团队,右侧则是年迈的指挥。
他从身侧拿起提琴,微微偏头,下颚靠在琴托上。舞台上的灯光明亮而有力,在挺直的鼻梁上落下侧影。
开场第一首。
莫扎特D大调第四小提琴协奏曲,KV218。
这一首连祁夜都知道,难度很高,尤其是几处和声和对位,对演奏者的水平有着不小的要求。
在屏息的瞬间,提琴上的音符轻盈地从琴弦上倾泻出来,紧接着,像是大自然间的溪水山泉,行云流水地充盈在剧场的每一处。
力度,节奏,情感。
这些都被萧程处理得精准利落,一气呵成。
不知为何,祁夜觉得台上的萧程和平时感觉不太一样,不是说小看水平的意思,但至于哪儿,凭着几个小时,也形容不了。
张扬的琴声带了野性,吸引力是真没得说。
在这一点上,祁夜承认他是毫无防备,就完全沉浸在萧程的演出里了。
***
剧院的时光过得飞速,跟着观众出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祁夜跟着大批的人潮出来,到演职员通道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比起下午偏向粉丝的人群来说,晚场结束后会有更多的普通观众,都拿着撕了半截的票根和新买的场刊,蹲守在通道处,看看能不能多带一个回忆再回去。
祁夜自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况且礼物都赶着趟儿下午送了,也没有其他需求,比如签名合影什么的。
听着人群的熙攘声,祁夜靠在十米开外的横栏上,手机亮了屏。
他盯着微信聊天框上和萧程最后对话的16点23分,略微失神,丰富的想象力在此时作了祟——要是他也跟着粉丝一样,拿着场刊问签名合影,不知道萧教授会是什么表情。
还别说,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