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繁星满天。
闻清钰睡得极不安稳,他做了个梦,梦里是十年前的光景。
那时,闻承言的木材生意才红火起来不久,他们家尽管在当时最?好的地段买了别墅,却还没来得及装修,他和?母亲还住在学校的家属楼里。
没下海经商之前,闻承言是大学教授,长相俊朗儒雅,风度翩翩,是女学生追寻的对象。
他母亲白筠就是他曾经带过的研究生,最?终成了他的妻子,结婚没两年就生下闻清钰,健康肆意地长到?了十四岁。
那日?,他跟朋友打完球之后?回家,家里荡荡的,没有一丝烟火气。闻清钰自己从冰箱里拿出饺子来煮,锅里刚倒上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杯狠狠砸了过来。
哐当一声,砸到?了铁锅上,铁锅翻滚,水流得满地都是,杯子也?四分五裂。
白筠披着头发,赤着脚不知从哪个房间里冒出来,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她嫌恶地撇一眼蹲下身?清理玻璃碎渣的男孩,厉声问道:“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
闻清钰顿了顿,走到?餐桌旁拿出试卷,递给白筠。
白筠耐着性子看?完,下一秒就破口大骂:“这么点分数,你?天天上学是干什么吃的?让我怎么跟你?爸爸说!”
“你?就不能争点气吗?不能挣点气吗?”白筠嘴唇蠕动,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铁青着脸把试卷撕成碎片,不解气的狠狠在地上踩了两下。
闻清钰没做声,目光滑过试卷上的分数,满分一百五,他考了一百一,不高不低,中游水平。
白筠气得原地转圈,神情越发暴躁,紧接着她的目光一顿,落在墙角的篮球上面?,她下意识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碴,神经质的捧起篮球,就往上面?划去。
“我让你?打球!我让你?打球!我让你?打球!让你?不好好学习!”白筠恶狠狠地说着,手上不停,很快那篮球就被?尖利的玻璃划破,漏气干瘪。
白筠的手也?受了伤,她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扔开篮球转头望着闻清钰,嘴角扯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记得好好学习,变优秀,不要打球搞什么体育,不要抽烟不要喝酒,这些都是坏小孩才做的。”
“我和?闻老师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孩子,那些贱人都比不上我,她们都比不上我,闻老师不可能让她们生孩子的。”
她说完,慢慢走到?闻清钰的身?边,用沾着血的手拍了拍闻清钰的头,慈爱道:“清钰,你?要听话,当一个优秀的小孩,你?是妈妈全部的骄傲了。”
她甚至蹲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然后?自顾自地离开,没管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好半晌,闻清钰才弯腰去收拾客厅,破了的篮球连同玻璃碎屑一起被?他扔进了垃圾堆里。
晚饭他也?没吃,一直等到?房间里的那人熟睡后?,他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替她受伤的手擦药、包扎。
他知道,她只是病了,被?爸爸那些风流史气病了,爸爸又不回来,她只好把自己当作发泄的渠道。
等她病好了,就不会那样?了。
闻清钰想着,靠在床边慢慢睡了过去。
*
梦境转换,闻清钰的身?量高了点,好像一年的时间过去。
这次,是个周末,家属楼里很热闹,家家都有人声和?饭菜味。
闻家也?一样?,闻承言难得在家,白筠做了一桌好吃的,笑意盎然,她甚至开了瓶葡萄酒。
饭桌上,闻承言说起了闻清钰的成绩:“清钰的成绩上一中还是差了点,我托了点关系,保证你?能上一中,但你?可得给爸爸争气,爸爸那些老同事的孩子,可没哪个像你?这么差劲,整天只知道玩。”
“也?怪你?妈,什么都依着你?,让你?学什么跆拳道、街舞、乒乓球、篮球,没一个正经的。你?现在还是学习为重,成绩最?重要知道吗?”
闻清钰吃着饭,浓密的眉毛扬起,不甚在意的嗯了声。
闻承言看?着他这丝张狂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白筠笑吟吟地打着圆场:“孩子喜欢,你?就让他去嘛。再说他篮球打得那么好,以后?说不定可以当球星,我儿子长得那么帅,肯定就是最?棒的球星。”
闻清钰微微抬眼,细长的眸子里溢出一丝笑。
妈妈病好的时候,总是会维护他,只要她不犯病,他就喜欢她。
闻承言没在说话,显然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特别重视闻清钰的成绩。
他是个大学老师没错,可他也?是个商人,成绩对他来讲是最?死板的东西。他的儿子他自己知道,聪明过人,记忆力惊人,甚至能达到?过目不忘,他现在还小,倒是没必要学得像个书呆子,多玩玩开阔脑子也?不错。
但是这小子个性张狂,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就该敲打。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晚饭,很快就到?了晚上十点,闻承言接了一个电话,扩音筒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他起身?去阳台接电话,关上了阳台门。
闻清钰转头去看?白筠,果然,她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很快,闻承言接完电话出来,拿起外套走到?玄关穿鞋:“我有事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你?跟儿子早些睡吧。”
他朝着白筠笑了笑,眉眼温和?,俊朗。
之后?又转头看?向闻清钰:“好好学习,小子。下次成绩可得进步点了。”
说完,他拉开门走出去。
白筠仍旧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面?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