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僵在门口互瞪不语。虞英看周故把祝衡抱在怀里,那姿势是说不出的亲昵,想来在她冷漠封闭的那些日子,祝衡的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现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的位置。
虞英动了动唇,与祝衡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姜志廉揽过她的肩,温声说道:“走吧,先把时间留给俩孩子。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
*
病房的门被轻轻虚掩,此时房内只剩周故和祝衡两个人。周故把祝衡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伸手握来一只橘子,看样子是准备剥皮。
这服务简直太周到了,祝衡喝完了水,又让周故塞了一嘴的橘瓣——那股酸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很快便带走喉咙里的咸涩与微妙的作呕感。
两人一躺一坐,一个剥不停,一个吃不停,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祝衡吃完一只橘子,周故又去塑料袋里捞苹果——这下祝衡坐不住了,飞快摁住周故的手臂:“那个……”
下一秒,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
说完之后,又都像傻了似的怔住。
过了一秒,再次异口同声:“我……”
然后又同时顿住,互瞪着对方的面孔不知所措。
片刻后,祝衡咯咯笑了起来:“你先说。”
周故却说:“……你先说。”
“那我先说了。”祝衡深深看向周故的眼,“毕竟我比较急。”
周故“嗯”了一声,可不等他做好准备,祝衡开门见山地说:“我都想起来了。”
此话一出,周故瞳孔微颤,脸上也浮现出极惊讶的表情。
“对不起,我把你忘了。”祝衡伸开双臂,揽住周故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声说道,“那个夏天,我们的约定,还有我送你的戒指……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于祝衡出声那一刻,周故整个人已僵住了。他呆呆望着病房里雪白的四面墙壁,仿佛也忘了该怎样去回话。
“对不起周故。当时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实在太……”祝衡喉咙在发颤,双肩亦止不住地开始痉挛,“现在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是感觉要死了一样……”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直到温热的泪水浸湿周故的衣襟,“对不起,周故……我是一个胆小懦弱到,会用遗忘去消除痛苦的人……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对这样的我,失望透顶吧。”
病房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唯有祝衡微弱的抽泣声在断断续续。片刻后周故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掌轻轻抬起,抚过祝衡因落泪而温热的侧脸。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周故苦笑着说道。
祝衡微微怔住,仰起脸来看他。
“我不曾去理解人类的感情,所以我不知道你有多痛苦。”周故沉声说,“就这样,我还自私地盼望着,期待你能想起一点什么。”
祝衡急忙道:“不是的,周故……”
“昨晚你昏睡的时候,伯母把实情都告诉我了。”周故偏过头,用尽量轻的声音说道。
然后祝衡就说不出话了,通红的眼睛低垂了下去,不知所措地盯向了地面,仿佛下意识地害怕什么。
周故将怀里那枚金属戒指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你那之后失约的原因,还有这枚信物的来历……所有与你有关的过去,我现在都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