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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1(2 / 2)


女人单手抱臂,举着茶碟半晌无语。

过了一会儿,她喝了一口茶,才继续又说:“三十三岁那年,我眼角才开始长第一道皱纹,那个时候我想,没结婚就是好,阿雅和小爽长得那么美,一朝结婚生子,即使用尽各种手段,努力挽留,三十岁前眼角也带着鱼尾纹了,我们聚会聊天,她们二人常说小时候就羡慕我,如今更是羡慕极了我。”

无人回应。房里静悄悄的,只闻见窗外风声悉悉沥沥。

女人叹了口气:“我必须得去结婚了,缅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我自己处理不了。我费尽了心思才搭上燕京蒋家,他们家族那个坐轮椅的老二,能让我输得不至于那么难看。”

房里还是静悄悄的。

女人早就习惯,只是有些哀怨地说道:“老爸要是还在,我就能彻底贯彻我的人生信条,活到老,玩到老去。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年纪了,又要匆匆去嫁人了。”

许静生觉得有些闷,他站起来,走到楼梯下,打开拐角处的衣柜里,从最底层找到了一次性拖鞋和换洗的毛巾。

他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我去洗澡了。”

背后,茶瓷清脆地碰撞一声,女人哑着嗓子骂他:“不通人气的小王八羔子。”

****

二楼卧室里,冷气开得很足。

门窗都开着,暧昧旖旎的气味在夜风中逐渐消散。

阳台的门也开着,和卧室相通,女人裹着一件羊绒毯,盘腿坐在阳台上抽烟。

她的衣服被撕碎在楼梯上,不能穿了。

许静生的衬衣挂在楼梯栏杆上,裤子在卧室门口。

女人呼出一口白色烟雾,眨眼间就消失在风里。

她已餍足,此刻的身体却带着一丝疲倦。

回头,视线慢慢地移进卧室里,最终落到床上。

许静生上了一周的课了,这会儿还在睡。

他体温本就偏低,皮肤常年像覆盖着一层冰雪,触手就得凉意。

那被子柔软且厚实,他就用它把自己卷起来,缩在里头一动不动。

天鹅绒下只露出柔软的发丝。

右耳的黑色耳钉,似拢住了沉沉夜色。

女人抽着烟,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当时正值天寒地冻的时节,那个小小的孩子,缩在李瘸子拖上来的麻袋里,柔软的黑发和一截挣扎的手腕,在未绑紧的麻袋口边,有气无力地垂着。

像濒死的鱼。

女人那时候还年轻,留着短发。

12月的冷天里,她裹着件半长的貂皮大衣,下身一双过膝的长靴,在周围一群破破落落的老爷们里,正低着头,自在地点烟。

天太冷,烟有点受潮,她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着。

烟头冒出猩红火光。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踢了踢脚下的麻袋。

踢到一团柔软的东西,她已见怪不怪。

她夹着烟,扫视了一圈站在她周围的男人,不满地说:“不是逮了个死的回来吧?”

这个时候的云县,大雪封山,交通不便,又因与边境相连,地广人稀,常有外籍人员窝藏在边境线后的山林里,等着换岗时偷渡进来。

他们在云县有人接应,负责把当地的人口贩卖到境外。

一场茫茫大雪,将整个云县都覆盖成一片烟灰似的白。

此刻的人间慵懒而懈怠,有无数不知名的生命静悄悄地降临,静悄悄地消失。

李瘸子朝地上呸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妈的要不是这小子挣扎得太厉害,老子也不会下这么个狠手!”

她呼出一口烟,摆手道:“还不赶快拖出去扔了!等着人查过来大家一起死是不是?”

李瘸子应下了,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省道上最近有巡逻的在逮偷猎的,不好扔了,我直接找个池塘扔了吧!”

话音落下,麻袋里的小东西晃了一晃。

那是女人第一次看见许静生。

他带着一身的血,从麻袋里爬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粗糙的麻袋贴着他沾血的鞋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好像跟他的脚长在了一起。

他就这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

好像既不会感觉到冷,也不会感觉到疼。

李瘸子唉声叹气地捂着脸:“老子一棍子给打傻了!”

那个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长成如今这样惊心动魄的漂亮。

他们都失算了。

她也失算了。

****

许静生蜷缩在被子里。

黑暗和寒冷总是会使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云县下了很大的雪,一踩能到膝盖那么深。

全县交通停运,工厂关闭,人人都呆在家里,围着一个碳炉子取暖。

不会说话的妹妹和他一起,被母亲藏在柜子里。

柜子的缝隙里,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抓起女人的头发,巴掌一个接一个地挥下去。

“说,你把小贱种藏到哪里去了!”

女人的脸颊高高肿起,被薅下的头发落在地上,她趁着喘气的空隙,哀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的脸颊立刻陷了下去,口鼻就喷涌出了血来。

脸上的血甚至来不及擦,就被一下又一下接连打下来的拳头砸得满脸都是。

“还给老子装蒜!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那男人坏事做尽,恶有恶报,早被枪毙了!”男人笑得夸张又疯癫,“哈哈哈哈,你就算再等上三年,等上三十年!三百年!他都不会来找你了!”

他提着女人的头发在屋里东找西找,像拖着一口牲畜一样。

他目露凶光,边找边骂:“小贱种呢!老子不养这种赔钱货!”

女人被自己的血呛到,狠狠地喘了几口,才有气张开嘴。

“你忘了?”她满脸都是血,充满恨意地看着男人,“你把小言打死了!我把她埋到后院了,尸体早让虫子啃烂了!”

男人举起的手悻悻地落了下去:“你,你说什么呢?你疯了!”

女人又哭又笑:“我没疯,是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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