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齐光垂下眼睫,把怀里挣扎的明安放到地上。
“妈,”明安亲亲热热去搂梁玉的脖子,手指往台上一指,“我要红花花!”
“他刚刚看见了,就一直眼馋。你会做么?”谢齐光说。
梁玉当然会,台上的那朵还是她给做的!
明安一听,顿时就高兴地很,跟八哥一样“妈,妈,妈,”叫了一连串,然后撒娇:“那你给我做个吧~”
“要两个!”
梁玉逗他,“你只有一个小短脖子,一朵都挂不住,还要两个,另一个挂哪儿?”
小家伙儿歪头想想,扭头一指谢齐光,“给爸爸挂!”
“小偏心眼儿!”梁玉气得拍了下他屁股,“我天天带你玩儿,结果有了好东西,却是第一个想着你爸爸!”
她说得自然,完全没有多想。谢齐光却是心中一怔,这种父母因为孩子争风吃醋的家庭体验,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六一儿童节上午演出汇报结束,下午就开始放假。梁玉睡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明安自从被她带着睡过一次后,就时不时的要跑到她屋里来睡觉,这一晚,两个人又凑到了一起,一起盘腿坐在床上唱歌。
明安的歌唱水平在梁玉的□□下好了许多,现在已经能摸着调了。
两个人按照惯例,先“格叽格叽”地合唱一遍一休哥的主题曲,接下来就是两个人轮番的单人独唱时间。
梁玉是想起什么唱什么,明安主要唱幼儿园里学的儿歌,还有梁玉教给他的英文歌。
“softkitty,warmkitty,littleballoffur~”这个小奶音是明安的。
“啊——是谁,在敲打我窗~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母亲……”这是梁玉在歌词乱炖。
两个人你一曲我一曲,时不时还来首合唱,浑然忘我,越唱越嗨,完全忘记了,隔着一堵墙的旁边屋子里还住着一个人。
谢齐光靠着床头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眉头皱着,好半天,手中的书都没能再往后翻一页。
耳边的“魔音”就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时刻,最后他放弃了,合上手中的书,无奈地拉过被子准备睡觉。
但是两间屋子只隔着一堵墙,两个人的歌声即便堵上耳朵,他也还是能够听到。更要命的是,因为固体传声,他躺下来贴着床反而更清楚了!
这两个小疯子!
谢齐光有些崩溃地又坐起了身。他有记忆以来,自己家大多数时间都是笼罩在一种比较安宁的氛围中,父亲在时,他醉心治学,除了最乱的那几年,家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后来,父亲去世了,何小芬嫁了进来,但她也是时常悄无声息的。
他有生之年从未曾想到,自己家有一天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想安静地看完一本书,或者安静地躺下入睡,居然会做不到!
听着隔壁毫无暂停迹象的歌声和鼓掌欢叫声,谢齐光认命地穿上衣服,拿起烟从屋里往楼下走。
他妈正坐在院里乘凉,谢齐光就把拿出的烟又塞回到了烟盒里。
蒋从英摇着蒲扇,看见他从楼上下来,了然笑问:“待不住了?”
谢齐光面露无奈,伸手指着楼上轻声问她:“经常这个样子?”
“嗯。多好啊,活泼泼的,家里显得热闹!”蒋从英看着楼上窗户映出的影子,笑眯眯的。
他妈现在可真是哪儿哪儿都护着她。
谢齐光在蒋从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她这个样子,惹得邻居心烦就不好了。”
蒋从英摇头,“她比你想的有分寸的多。”
果然,到了十点左右,邻居都准备休息时,楼上的歌声停止,过了一会儿灯也跟着熄灭,两个小疯子总算消停了。
母子两个人刚才说了会儿话,这会儿看到楼上灯熄灭,蒋从英就站了起来,“早点睡吧。”
“嗯。”谢齐光看着母亲进入房门,才起身往楼上走去。
刚顺着台阶走到二楼,“咔”一声轻响,里面的房门开了,黄色的灯光流泻出来,随后梁玉走了出来。
身后,楼道的响应灯熄灭了,整个二楼只有她房间的门口有一小块暖黄的灯光。
他站在楼梯口,身影几乎与黑暗相融,面目有些模糊,但是梁玉却还是感觉到了他有些压迫的冷峻气场。
而在他眼中,梁玉站在唯一一处光亮中,光着一截小腿,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就好像一只伶仃又懵懂的小鹿。
两个人对视着,时间好像凝成了一道不动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