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小到动不动就受惊吓,哭笑随心,平时常常笑,但是突然掉眼泪也是毫无征兆。
吃饭要哄着才吃,喝口药还得喂块糖,连睡觉都得人拍一拍哄一哄才能安生……这不是个娇气包是什么?
蒋从英现在哄娇气包都快成了习惯使然,她放下针线,两只手腾出来,不自觉就又上前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娇气包的身体。
蒋从英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的倒有点像是我身上这块疤。”
蒋从英微微偏头给梁玉看脖子,上面有一道蜈蚣一样扭曲的疤痕从脖子靠下的位置朝脊背上蔓延。
这样的疤痕类型梁玉再熟悉不过,她原先右边胳膊上就有一道,被烫的。
梁玉为蒋从英烫疤的位置感到惊异,她那道疤是因为没拿稳锅,滚烫的热粥直接顺着锅的把手浇到了胳膊上。
但是蒋从英呢?是怎样的情形,才会烫伤在后背上?
“要不是被你提醒,我都快忘记自己这里还有道疤了。”蒋从英语带感慨。
她回忆起了过去,“六几年那会儿,闹得特别凶,明安的爷爷被下放到了农场,我带着齐光去找他。”
“也不知道是怎么遭了人的眼,我们一家被针对得厉害。”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嘴巴有多恶毒,什么脏的臭的……都能给人按到头上。”蒋从英看着虚空,微微红了眼圈
梁玉嘴巴微张,心里有些后悔提那些话了。
“有一天,他们又闯了进来,”蒋从英说到这儿,勉强笑了笑,伸出手跟梁玉比划,“齐光那会儿才这么高,比大头还稍微低一点。”
“他们就敢拿壶里的热水泼他。”即便过去这么多年,蒋从英想起过往,仍旧对朝自己儿子泼热水的人满腔恨意。
梁玉听得红了眼睛。
看到娇气包又毫无征兆地红上了眼圈,蒋从英倒是哭笑不得,她停顿一会儿,在梁玉泫然欲泣的目光中从过往带来的苦痛中抽出了身。
她故意歪曲梁玉的心意,开玩笑问她:“哭什么?齐光又没烫着。”
那是因为你都挡在自己背上了!
梁玉想到这个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可真是哭笑随心!
蒋从英预备嘲笑这个娇气包几句,却叫她接下来一句哽咽的“您当时得多疼啊……”堵住了喉咙。
蒋从英的身形叫这句话砸地好像雕像一样静止了片刻。
她一辈子虽然只生了一个儿子,但是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却是有足足五个。
五个孩子,里面还有一个是亲生得,到头来,会心疼她当时有多疼,为她流眼泪的,却是一个来路不明,她既没生也没养过的借壳野鬼。
蒋从英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招你哭。”蒋从英叹口气,让语气平淡冷静。
老这样说哭就哭怎么行呢,女孩儿家哭多了,福分就没了。
“他们给我烫了一身疤,却没一个承认自己有错,还又编排了一堆羞辱我的话,说我这样下贱的人,这就是是我该得的。”
梁玉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蒋从英叹气,拿手绢帮她擦了,警告她:“天干,脸上皲皮了可别嚷嚷疼!”
“我以前想起这块疤,脑子里就响起那些侮辱人的话。但是你看我现在怎么样了么?”蒋从英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我活的好好的!”
“这一身疤,我进棺材都得带着,那些羞辱我的话,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蒋从英的神色有说不出的刚强坚毅,她说到这儿,眼神坚定地看向了娇气包。
“但是,忘不了又怎么样?难道我会因为他们这些话羞愤地抬不起头,羞愤去死么?门儿都没有!”
“我清清白白顶天立地地走在这世道上,他们给了我一身消不掉的疤,给我强按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那是他们混账!不是我的过错!我要是因为这个就自觉抬不起头,羞愤去死,得了他们的意,那才是我蠢!”
梁玉被眼前老太太坚定的神色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蒋从英伸出一根指头戳她的额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问娇气包:“听懂了吗?你要是遇到这种事,你也得像我这样!记住了么?”
平时一贯温和的老太太,此时忽然霸气无比,简直让人心折。梁玉被老太太此刻顶天立地的光辉形象震撼地脑中空白,缩在被角后面赶紧点头。
“听懂了,听懂了。”
拿她现在的情况讲,就是如果她把何小芬的出轨算在自己身上,那她就是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