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总管面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是思?绪万千。柳家?两位老人一回来,京城的风向可就得变一变了。
从前?许氏作威作福,虽不得京城那些正经太太的喜欢,但面上也没什么人太过为难她,连带着虞静珠都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吃香得很。而在庄子上长大的虞幼宜,很自然而然的被大家?忽略去?了。
可如今柳家?的人一回来,一想便是给虞幼宜撑腰来了。柳家?在京中威望不亚于从前?的连阳侯老侯爷,况且又是带兵打过仗的。日后有?人若是想再找虞幼宜麻烦,可得掂量掂量是否承受得住柳家?的怒火了。
李嬷嬷面上喜得不行?。“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琅玕阁说一声呢!”
易总管眼皮一跳,赶紧笑着摆摆手。“柳家?两位老人出发前?也没给咱们?府上知会一声,故而咱们?也是现在才知道柳家?的人来了。”
他掩下心中的另一层话不提。柳家?来了人,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府上应该是会提前?知道的。只怕是柳家?人多年心头郁结未消,不愿与虞家?多说什么罢了。
即使如此?,也应该多多少少有?些风声才是。可连侯爷都不知晓这事,恐怕京城那些人乐得看个笑话罢。
虞幼宜心里忽地突突跳起?来。
她来这里这么久,从未见过任何柳家?的人。这次忽地要见自己的亲外祖,不知是原身的情绪,还是自己也有?些雀跃,心头竟然有?些紧张的感觉。
“既是外祖家?来了,便不好?再这样出来待客了。易总管且等等,我重新梳妆一下便来前?院。”
易总管笑道:“这是自然,姑娘不急,且慢慢来。”
虞幼宜怀揣着狂跳的心回了里间,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白蔷和?湘竹给她重新梳妆。
因着她原本是准备要出门去?的,故而梳妆穿着都故意打理得比较低调。但如今既然是外祖家?来了,必不能再如此?素简地出去?见外祖一家?了。
虽然她有?心让外祖家?知道连阳侯府是怎么蹉跎虞幼宜的,可如今到底还是连阳侯府的人,下了自家?的面子也没甚好?处,传出去?反而让自己的名声更差一步。
白蔷灵巧地十指翻飞,给虞幼宜挽了个凌云髻。
二?人也和?李嬷嬷一样,面上都是喜得不行?。
“从前?姑娘一人孤零零地在府上,既不认识什么人,偏生柳家?人又不在京城。如今姑娘的外祖家?回来了,必不会叫姑娘再被人欺负了去?了。”
白蔷替虞幼宜挽好?头发后,在柳氏从前?备下的一整套妆镜盒里拿出一枚金灿灿的珍珠多宝流苏后压,牢牢地簪在虞幼宜的发髻后头。这枚后压上除了那些莹润的珍珠外,又缀了许多晶莹华美的碧玺珠子,镶在一整片金片打成的芙蓉花片上,巧夺天?工,精美异常。
花片下,又是几条长长的鸦青流苏,流苏也是用极细小?的珍珠串成的。若不仔细看,还只以为是什么泛着光的流苏线。每束流苏底部,又用小?一些的赤金花托收尾,下面缀着水滴形的青色碧玺,十分华美。
白蔷忍不住叹息道:“不愧是太太的眼光,给姑娘备的饰物也是一件并一件的难得。只可惜姑娘都没怎么戴。今儿可算有?机会戴上这些华贵头饰了。”
虞幼宜抚了抚那枚后压,只觉得触手细腻,盈润异常。
她心里暗暗想着,还是多亏这琅玕阁打理得好?,没被许氏和?虞静珠这两只蝗虫掳了去?。如此?精巧的玩意儿,想必就算是许氏也会心动的。
白蔷又拿了一条天?青色并以金线织造的纱缎出来,仔仔细细地点?缀在虞幼宜的发髻上,和?鸦青流苏相互映衬,浓淡相宜。
虞幼宜双手闲着无?事,便随手拉开?妆镜盒当中的一个小?匣,里头静静躺着一只玉兰花的素簪。
她几乎是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拿起?这根玉兰簪子,迎着光看了看。
不会错,这便是柳氏从前?心爱的那枚簪子。
白蔷是一直跟在虞幼宜身边的,对柳氏的贴身事知晓得并不大清楚。她看着虞幼宜拿着那根玉兰簪子愣神,只以为是虞幼宜喜欢这根簪子。
“奴婢替姑娘簪上吧。”她笑着接过虞幼宜手里的簪子。
虞幼宜回了神,短短的嗯了一声,在铜镜中看着白蔷轻轻地给她斜插进到了鬓后。
“姑娘,穿这套衣裳可好??”湘竹拿出一套衣裳,和?虞幼宜的流苏后压比了比,笑着问虞幼宜。
虞幼宜微微转头看着着衣裳,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伺候虞幼宜换好?衣裳后,虞幼宜挑了对青碧玺的串珠耳坠戴上,又让白蔷在自己额间描了个简简单单的花钿样子,便出了里屋。
外头的李嬷嬷看着虞幼宜一出来,眼神一晃,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柳氏,巧笑嫣兮地从屋内缓步走了出来。
许多赞叹的话还未出口?,她视线一转,却又看到了虞幼宜鬓边的那支玉兰簪子,眼神黯了黯。
虞幼宜自然是知道李嬷嬷在伤感什么,她轻轻拍了拍李嬷嬷的胳膊。
“嬷嬷,走罢,去?见见我外祖。”
李嬷嬷笑着哎了一声,带上湘竹和?白蔷在身后,云儿和?洛儿在末尾,赶回来的刘嬷嬷在身侧,一同出了琅玕阁。
前?厅中,正座上坐着一位发髻微微花白,可眼神依旧敏锐有?力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又与旁的世家?长辈不同,并未穿着那些颜色厚重的锦缎衣裳,是穿了一身十分干练的素锻衣袍,手中又拿着一柄黄梨木虎头杖。
老太太左边下首,坐着虞景。虞景此?刻正接过易总管递过来的茶,恭恭敬敬地呈给上头的老太太。
“岳母请用茶,这是今年新进的老君眉,只请岳母金口?尝鲜。”
老太太眼睛盯着正厅前?方,眼神微微有?些紧张之意。虞景说的话,她好?似全然没听到一般,依旧坐在上头,理都不理。
虞景有?些尴尬,手中的茶是递也不是收也不是,一双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眼睛此?刻求助地望向老太太身后的一位嬷嬷。
柳老太太身后的嬷嬷姓徐,徐妈妈只板着脸。虞景三番五次地投来求助的目光后,她才木着脸接过虞景手中的茶,放在柳老太太身旁的矮桌上。
“我们?老太太此?刻并没有?心情喝茶,请侯爷勿要见怪。”
虞景悄悄擦了把汗:“是是是,岳母既来了府上,便好?生歇着就好?。这茶若不爱喝,我叫人再去?换一壶茶来。”
柳老太太这才张口?:“罢了,我在祖上老家?生活多年,许久不在京城了,哪儿就这么金贵了。”
虞景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又低低地称了一声是。
柳老太太再度张口?:“楚儿何在,还有?那二?小?子和?三丫头呢,怎么都没见着人影。”
虞景刚想开?口?,柳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罢了,想是老妇人离开?京城多年,他们?心里嫌恶老身粗野,不愿出来相见罢了。”
虞景几乎要给她跪下来了。
“岳母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说岳母粗野,那我们?岂不就是猪狗不如了。”
柳老太太闻言,手里提起?粗大的杖子,重重磕了下地面。
“你可不就是猪狗不如么!”
老太太威严的声音传彻整个前?厅,前?厅伺候着的丫鬟小?厮纷纷低下了头,只当没听到此?话。易总管也在虞景身后悄悄退了两步。
虞景连忙站起?身来又给柳老太太连连作揖。
“小?婿有?什么不是,岳母只管打骂就是,万万不可气着了伤了自己的身子,小?婿罪过就大了。”
柳老太太重重地冷哼一声。“你有?罪过,你有?什么罪过,老身怎么敢教训你呢!你连自己嫡亲的女儿都舍得送到庄子上头十年,又瞒着柳家?那头不说,可见是全然不把柳家?当回事了。我只是一个区区连阳侯府的姻亲家?的老妇人,怎么敢贸然指点?这尊贵的连阳侯爷!”
虞景急的一边擦汗一边作揖。“岳母这是什么话,小?婿万万是承受不起?的。宜儿的事,岳母且听小?婿细细说...”
柳老太太大喝一句:“你闭嘴!”
虞景立刻闭上了嘴巴,再不说一个字。
易总管感觉自己后背衣裳湿冷湿冷,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多时,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虞景连忙掸了掸衣裳坐了回去?,抬眼一看,是虞楚到了。
虞楚进了前?厅后,一眼便看到了上首的柳老太太。虞楚小?的时候柳将军一家?还未搬出京城,故而他是依稀对这位外祖母有?些印象的。
这位外祖母威风凛凛,脾气火爆,刚正不阿,比身为将军的外祖父还要更像是将门后嗣。
“楚儿拜见外祖母,请外祖母安好?。”
虞楚一进了前?厅,便给柳老太太行?了个十足十的大礼,柳老太太未发声前?不敢随意乱动。
柳老太太看着虞楚那有?些肖似柳霜岚的面容,眼神柔和?了些。
“行?了,做这般虚礼作甚,快些起?来罢,过来让老身看看。”
虞楚这才完全直起?身子,笑着走到柳老太太身边。柳老太太解下自己的一枚玉坠子搁到虞楚的手心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来得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拿着给楚儿赏玩。”
虞楚一模便知是御赐的东西,赶紧又拜了拜。
柳老太太看着旁边一排空空的靠椅,笑容淡了。
“怎么,那许氏女如此?金贵,竟还没过来么?”
虞景暗暗瞪了易总管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双更~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基本都会双更,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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