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皇后把该问的问清楚了,该听的也听完了,淡淡端起茶杯:“本宫乏了,明日晨起便要回京,诸位也都早些回去收拾东西吧。”
桑家女眷退下了,桑皇后若有所思地静坐了片刻。
她身边伺候着的桂花姑姑见状,便找了个由头把屋里伺候着的宫人全打发出去,问道:“娘娘何事心忧?”
桑皇后烦闷道:“也不知道那丫头,生的有几分像她娘。”
桂花姑姑顿时懂了,不以为意道:“管她是什么妖魔鬼怪,当初她娘都没翻出花儿来,如今一个小丫头片子又能怎样呢。”
大约是因为下雪天跟收拾东西更配,明王府里,兰珮莹也带着人在收拾家什。
兰珮莹这次从云中郡搬回来,就没打算再回去,所以带过来的东西又多又杂,这一趟搬得太不容易了。
那些放在粮库,布库,器物库,杂物库里的寻常之物,不需要兰珮莹亲自验看的,管家刘茂典早已安排入库,处理妥当了。
银钱库放的是真金白银,账房管事兰忠和银库管事兰勇,一起带着手下人清点了现金现银和银票,又核对了账册,点验后银账相符,禀告了兰珮莹,便登记入库了。
珍宝库则要麻烦得多,珍宝库里存放着兰家祖辈打仗得来的,战利品中的名贵珍宝,还有几代皇帝御赐的宝物,因这些东西全是稀世之物,需要主人一件件核对查看无误,登记造册。
兰珮莹气定神闲地坐在圈椅上,安逸拿着清单念名字,刘茂典指挥人手,当着兰珮莹的面,将临行前贴在箱笼上的封贴打开,一件件宝物被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珍宝库的管事兰孝带着手下仔细查看,入库一件,登记一件,忙而不乱。
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日头西斜,珍宝库终于清点完毕,账册交到了兰珮莹的手上。
这一天兰珮莹光是坐着看,都已经累得头晕眼花,她翻开账册签上“点验无误”四个字后,便将账册还给了珍宝库管事兰孝,然后扶着安逸的手站起来,从容地下了结论:“账物符合,丝毫不差。”
听完小主人说出这八个字,众人心头都是一阵卸下差事的轻松。
刘茂典擦擦额头的细汗拱手道:“至此,搬家诸项事宜全部完毕,我总算没愧对老祖宗和郡主的信任。”
兰珮莹笑着道:“有刘叔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被兰珮莹称为“刘叔”的刘茂典,便是桑韶华口中的进士管家。
刘茂典十五年前进士及第,是三榜176名同进士出身,因家贫无钱上下打点,名次又十分靠后,最后被吏部外放了一个八品县丞,任职地远在蜀中,光在路上就走了半年。
历经千难万险到了蜀中,顶头的知县是个地头蛇,不能容人,处处排挤他,他这县丞实在没有出路。
八品县丞的俸禄一年才二十两,他孤身在外,租房赁屋的,养活自己都不够,更别提寄钱回去给老爹老娘。
刘茂典一想到爹娘老无所依,自己却身在千里之外,日夜心如刀割,待三年一任县丞任满,刘茂典索性辞官不做,打算先回家尽孝。
结果回中原的路上遇见了土匪,身受重伤被扔下山崖,命大遇到了去云中郡赴任的安南侯一家。
刘茂典伤好之后,见安南侯为人端直忠正,就留下做了幕僚。
他爹是个钱粮师爷,他自小耳濡目染,于钱粮上十分有心得,安南侯去世后,明王爷又安排他做了府里的管家。
外头人看刘茂典觉得不能理解,一个进士老爷,放着好端端的官儿不去做,偏跑去给人做管家,只有刘茂典自己心里明白,在明王府做管家,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当初在蜀中郡做县丞的时候,一个几千人的小县城,衙门里不过十个衙役,个个都不拿他当回事。
而现在,明王府名下有两万顷良田,上百个商号,几十处宅院。家里的奴仆和各地田庄和商号里的家奴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人,都要听从他的调配,每年经手的银钱流水数以百万计。
当初刘茂典家境寻常,家里供出一个进士读书实在不易,为了筹他进京的路费,家中卖了祖田,为了筹他去蜀中的路费,家中卖了祖屋。
等他好不容易做官了,八品官每年只有俸禄二十两,衣食住行处处捉襟见肘。
如今在明王府,主人家待人宽厚,先头老侯爷每年给他酬劳五千两,后来明王爷给他涨到了八千两,小郡主当家之后,更是直接给涨到了一万两。
一万两,相当于大周朝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这是绝大多数文官终生无法企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