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矍将手搁置在膝盖上,望着江面上朵朵展开的莲花。
他氲黑的眸子在橘黄色的的灯火映照下少了白日里的凌厉肃穆,带着些许温暖的温度,又想起了他十一岁在街边救下的女娃娃。
傅知微挪着身子又凑到他身旁,搂着他的手臂,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漂浮在江面上的数点金光。
莲灯若有生命一样,在江流中穿行游走,它们偶尔相互碰撞,灯下的水流便如鱼儿般四散开来,一漾一漾地朝着江岸便飘去。
“你又呆又傻,那幸好我把你捡回来了。”
她有些得意地笑着,“不过,本公主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还以为杳杳忘记了。”
司矍转过头看着少女的发顶。
傅知微有些心虚。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忘性也大,脑子里面虽然模模糊糊地记得九岁那年有个小哥哥把自己从人牙子手中救了下来,但是回宫后过了半个月,新鲜劲一过,也就再也没有想起他了。
还是上辈子逃亡的时候,司矍讲给她听的。
但这些她才不会跟他说。
她哼哼唧唧地扒着他蹭了蹭,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耀武扬威地说:“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本公主对你有多好。”
傅知微蹭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
“所以你还要对我更好一点,要听我的话,比如今天那个秦翊之,你管他做什么。”
“有本公主给你撑腰呢。”
眼前的少女神态烂漫,若皎皎明月,明明灯火,晃花了司矍的眼。
“好。”
他宠溺地应道。
在江上呆了一会,夜色渐深,司矍便将傅知微带回了十里长安街。
沈皖那晚被傅行折腾够了,因而司矍和傅知微回来后,她也没有多问,只是伸着懒腰一个劲儿嚷嚷这要回家。
秦翊之不知道一个人踱步去了哪里,但是也没有人在意他。
好端端一个皇子,左右是不会出事的。
傅知微回宫后惦念着林老九的事情,派了人暗暗去东升巷打听,但奇怪的是,东升巷中竟然无一人知晓这人。
九年前曾经住在东升巷的人,要不不知为何离奇死去,要不都卷了银两盘缠,早早地回了乡。
东升巷中如今都居住着生面孔,探子去打探时,这些房主只是说,转让这些院落的人出院落的时候出得都很急,银钱也比市场上的价格低很多,似乎是赶着回乡办什么要紧事。
但,这些人支支吾吾,迟疑了半响才说出自己的猜测,相比较回乡,那些出让房宅的人,神色惊恐,一个劲儿催促着他们快点交付银两,更像是在逃亡。
线索便断在了这里。
傅知微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面多了几分思量。
手脚做得如此干净,背后那人一定不简单。
他如此神通广大,却没有查到司矍在京中的位置,想必当年将司矍从房宅中赶出去的那群人,也是林老九做下的伏笔。
原以为重活一世,她能够看清楚许多。
但京中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如蛛丝般盘根交错,在各个据点交汇连接。
都是她上辈子视而不见的事情。
昭华宫中点着松木香,气味悠长醇厚,细看还有袅袅烟雾升起。
她坐在桌案旁,心中烦躁,怔怔地停下了手中的笔。
轩窗外乌云滚滚,若大军压境,逼催着京城,一道刺目的亮光不时划破黑压压的天空,惊雷压抑着沉沉的闷响,轰隆隆地雷鸣若被困顿在厚实的鼓面中。
空气清冷潮湿,一丝凉意钻入她的衣袖间。
傅知微动了动秀婷的鼻子,闻到了泥土潮湿霉腐的气息。
大雨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