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中无权无势,没有令人艳的背景,也没有刻意去谄媚附和,趋炎附势,以换取父皇的另眼相待。
就连对她也是如此。
倘若没有她远嫁赤炎国,以他的性格,终其一生也会只是会远远守着她。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宫中有这样一位侍卫,愿意为她豁出性命,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保她一生安乐。
护军营的领侍卫内大臣曾经同她说过,司矍武功不俗,剑术亦是精湛,又常常见他习读兵书。论起兵法谋略,行军布阵,他往往一针见血,也有自己的真知灼见,同那些将军相比,也是遑论不让,仅是缺少些许实战经验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甘于护军营这一方小小天地。
可她知道为何。
“我不许你这样说!”
傅知微狠狠地锤了一下司矍的肩膀,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地划破夜空,惊扰了树上的栖鸟。
“你和他人是不同的。若是护军营里寻常的侍卫,我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司矍,你身为本宫的侍卫,怎么连这点傲气也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本宫。
司矍怔然地看着他身旁的少女。
她粉白的脸颊艳若凝脂,恰似那枝头开得正好的桃花,然眉目清冷,透着日月之光华,烂然星陈,旦复旦兮,一双凤眸似怒非怒,竟比那通明渺渺的清辉月色,还要耀眼许多。
那头顶着月亮的少女拍了拍衣裙,巧笑倩兮,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她向他伸出手,声音铿锵有力,却是若那滑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掷地有声,一颗一颗敲打在他心上。
“司矍,本宫心悦于你。”
这是他的月亮啊。
司矍的嘴角翕动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嗫嚅片刻,终是苦笑着地低下了头。
“卑职承蒙公主厚爱,可……”
然还没有等他话说完,却听见傅知微一声轻笑。他一愣,心中惊疑不定,接连着一片阴影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司矍的头顶上。
他讶然抬头。
冰凉的削葱玉指在他抬头的刹那堵在了他的唇上,少女精致的脸庞在他眼前渐渐放大。
司矍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月光轻巧地直直落在他脸上,掀开了青年眼中的层层掩饰,于是那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在少女面前一览无遗。
“说你心悦我。”
傅知微狡黠地笑着,弯了弯柳叶似的眉毛。
“本宫只允许你说这句话。”
司矍心神巨震,心中若惊雷爆炸,轰隆作响,那惊雷的余韵直直通向他的四肢百骸,酥软了他全身,挠得他心颤,又不敢再动作半分。
她的声音是月下鲛人的歌声。
他终是抵挡不住她的诱惑,在她的一再蛊惑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司矍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如释重负,卸下了所有的顾虑和防备,若玉石之声,在林间四散开去。
他轻轻拿开傅知微抵在他唇边的手指,起身站了起来。
傅知微不解地看着他。
青年的身形若修竹般直立在月下,淬着寒星的眼眸收敛了平日里刺人的寒芒,惟留有惊涛骇浪般的深情在眼中翻涌。
司矍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少女的的纤纤玉手。
他眸色深深,抬头仰望着沐浴在月光中少女,一字一句,郑重起誓。
“卑职愿堵上一生的性命,愿护公主平安喜乐,顺遂无忧,纵使粉身碎骨,亦万死不辞。”
他的眉眼霎时间柔和了下来。
“公主,我心悦于你。”
少年终日盼望着夜晚的月亮,怯懦于月亮的光辉,唯恐自己成为她的污点。
他并不试图摘月,但是月亮却是奔他而来。
山川倾覆,星辰破灭,世人嘲笑月亮是偷了太阳的锋芒,而少年披荆斩棘,只是为了月亮而来。
她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