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之后,连续下了好几天秋雨,天空终于放晴了。
京域闲来无事，坐在半开的窗下品着清茗。
庭院里的小生命之树开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而绿色莹润的拳头大小的果实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藏在树叶里。
小柒在树叶里窜来窜去,偶尔去碰触那些看起来青涩极了的果子，就像在跟它们一起玩耍。
大管家庞义常常在树下念叨着“树长太高了，挡风水了,该砍掉才好。”不过因为京域不允，这才作罢。
自从延寿坊、太平坊、光德坊以及通义坊⑴之间的大河上突兀地冒出一棵巨树后,这四个坊市上的居民就被朝廷勒令迁移，将不远处的西市改成住宅之地，而这四个坊市则划出空地修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神仙庙，如今香火缭绕,祀品不断。
除了朝廷修建专门给皇帝祭祀之用的高台外,河道两岸同样修建了大大小小的祭祀台,方便那些达官贵人、寻常百姓祭拜祈福。
不过神树解决了那一场造成数十万百姓死亡的瘟疫,西南的旱灾和东南沿海的涝灾仍需朝廷平息,不能事事求助神仙。
只是有这样一棵神木在，整个王朝就好似有了定海神针一样，原本鼓噪皇帝迁都的那些人也没了声音。
京域忙忙碌碌了一阵，就恢复了以往的工作量,他的身体还吃得消。
现在他老当益壮，闲暇时还能打打拳，练练字,偶尔叫来收养了三个义子问问学习情况，日子过得闲适自在。
那日小柒急哄哄地跑来说小生命之树开花结果了，京域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回去一看，这不是大自然植物生长常态吗？虽然这个生长速度有点快，但穿越了那么多个世界，什么奇异的事没见过？京域心理接受能力良好。
“阿域，你说还有多久成熟？”小柒飘到窗户处，问开始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京域。
京域心不在焉道：“这个你去跟生命之树沟通啊，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小柒见状，气鼓鼓飘出远安侯府。
等下完一盘棋，小柒还没回来，京域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捡回，目光扫向窗外婆娑的树枝，这才回过神。
京域净了净手，走出书房，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小生命之树，轻轻一笑，道：“怎么你开花结果了，河边那棵大树却没有？”
小生命之树晃了晃，树叶沙沙作响。
“藏了几个月，也不露面，该出来见见祖父吧。”
京域眯起眼享受春风拂面，耐心等待着。
白色的小花落了满地，他头发上、肩膀上、衣襟上也沾上了一些。
一道细小的声音道：“……你、你不是我祖父。”
“嗯？”京域背着手，笑得那样慈祥和蔼，“是，也不是。”
“你祖父托我查出你溺亡的真相，可惜线索太少了，一直查不到。我亲爱的孙子——京朴伦，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等待的时候，京域还有闲心细数小生命之树开始返青的树梢，一根，两根，三根……二十七根。
一个虚幻的白色人影从小生命之树里飘出来。
那轮廓，确实是原身记忆里孙子的形象。
“……祖父……”
“嗯，乖孙。”京域笑眯眯道。
“……”
京域坦言：“你祖父临死前有两个心愿，一个是查出你死亡的真相，另一个是能让京家嫡支的血脉流传下去。”
“朴伦啊，你说祖父我该怎么办呀？”
京朴伦：“……”
京域见他不说，佯作哀叹道：“你也没办法？那你祖父只能抱恨黄泉了。”
京朴伦气得想跳脚，可惜他现在没那个能力了，他能显现在京域面前，也是生命之树的怜悯和宽容。
他张了张嘴，京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几息之间，眼前的虚影的气质就截然不同，飘渺无形，润物无声，原本的白色虚影一团，现在能看到眼睛是墨绿色的。
虚影长袍委地，缓步而来，所行之地绿草茵茵，鲜花绽放。
“……你……是这个世界新的天道？”京域有些不确定道。
虚影挺拔而冷峻，微微颔首。
京域有些摸不准虚影的意思，可惜他没能从京朴伦那里听到他溺亡的真相。
这时小柒满身树叶的飘回来，全身亢奋地想跟京域说什么，发现庭院里多了个虚影，来不及刹车，直接撞到了檐柱上，然后骨碌碌地栽进了灌木丛里。
京域顿了顿，若无其事道：“不如对弈一局？”他推开书房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新的世界意识歪头，似是在打量他，片刻后，步子缓慢地进了书房。
观棋不语，小柒飘进来，委委屈屈地趴在京域脑袋上。
京域也不管它，认真地与这方世界意识对弈。
谁也没有说话，书房里只能听见棋子磕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
小柒不知道这两个在打什么哑谜，见京域不理它，将身上的树叶全抖到京域身上，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
无声地下完一盘棋，目送这方世界意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