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薛眠一时短路。
“费总安排了一家餐厅,想请您一起用餐。薛老师,方便吗?”
这哪里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分明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这趟来新加坡,所有行程安排都是公差,换句话说,自己每天的时间都该是奉献给甲方,哪有说“不方便”的余地。
除非不愿意。
但要薛眠在电话里对姜蒙说出等同于不愿意的“不方便”三字,确实又有为难,在嘴边酝酿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吐得出来,只好道:“卫总还没结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找我。”
“这个您别担心,”姜蒙道:“下午安排的是高管访谈,都是华人,卫总他们可以自行交流。刚刚我已经联系过卫总,他们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会结束,您不必等了。”
呵,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不方便”?
薛眠揉了揉眉头,道了一声“好”,挂断电话,收拾好个人物品,提着包下了楼。
来接的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华人,稳重又健谈,告知目的地是一个在本城很有名的花园餐厅,不过只接受提前预定,而且桌位不多,最多只容五桌客人同时用餐,私密性很好,当然消费也不低。
薛眠全程心不在焉,戴着一只耳机,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出神,直到夜色不经意间落下来,车子从带点浅灰色的夕阳西下一路开到了黑夜降临。
刚下车,餐厅一楼门口姜蒙已经站在那儿。意料之外,姜蒙身上穿的并不是上午那套灰色西装套裙,而是一身淡紫色的中长款修身晚礼裙,衬得她一贯清冷的气质里平添了一分瑰丽之感。
姜蒙朝他颔首,抬手请道:“薛老师,费总在三楼。”
“好,”薛眠也点了下头:“姜助理先请。”
“薛老师,”姜蒙挽了一下耳旁碎发,微笑道:“晚餐是费总和您二位共用。我还有其它事,就不陪您上去了。”
薛眠停住脚步看了看她,一时无言。这对上司下属不是一贯形影不离么,怎么这会儿倒有一个要先走了。
“好,”薛眠点点头:“那我先上去,谢谢。”
姜蒙道了声“再见”,坐上薛眠来时的大奔没入了黑夜中。
紫青藤蔓缠绕的木质楼梯蜿蜒而上,两旁是各色开得芬芳的花树,香味很淡但清新好闻。四周夜色朦胧,月色淡然,藏于树中的高阔路灯散发着恬静迷离的光。
拾级而上,一座白色餐厅渐渐出现在眼前,同样木质结构,造型简单,室内灯光白中带着一点淡淡的蓝,远看像一颗发光的珠子嵌在茂密的林叶间。
服务员替他开门:“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
薛眠入内,放眼望去——还好,大厅中间位有两桌客人正在用餐,还有服务员在内走动,不是空荡荡的没人。
不是包场。
这就好。
服务员在前带路,绕过几折竹制屏风,薛眠在一扇玻璃窗旁看到了一个人。
费南渡安静的坐在那儿,背对着这边,手上大概是一本杂志,正低头看得专注。
心无旁骛,像一尊超然世外的佛神。
服务员拉开对面座椅,薛眠入座,费南渡听到动静抬起头,接着微微一笑:“来了。”
薛眠点头:“路上有点堵,久等了。”
“没事,”费南渡将面前的菜单推过去:“看看喜欢吃什么。”
来时路上听司机介绍,这家花园餐厅主营印尼风味菜品。薛眠口味偏辣,虽然印尼菜也有辣椒元素,但更重香料,也惯用咖喱调味,而这些都不是他的喜爱,所以面对这份图文并茂的菜单,显得有些无从下手。
似是看出他的犹豫难决,费南渡笑了笑,解围道:“不一定是你能接受的口味,只是想带你尝尝。如果选不出来,可以让服务员推荐。”
点了下头,薛眠转身问服务员:“你好,请问有招牌菜吗?两个人的量,可以让厨房帮着搭配。”
“好的先生,”服务员收走菜单:“请二位稍等,一会就好。”
如果昨天飞机上那顿午餐不算,这应该是二人时隔多年第一次同坐一张席、同用一餐饭。感觉挺奇妙的。薛眠安静的坐着,目光落在面前的水杯上,有些出神。
“累了?”费南渡看着他:“精神瞧着不佳。”
“还好,”薛眠低下头,憋住一个往上泛的哈欠:“昨天睡得晚,有点困。”
“那今天早点休息,”醒酒器里飘来一阵清雅细腻的红酒香,费南渡替二人各倒了小半杯:“养足精神,明天出去逛一逛。”
“嗯,”困意说来就来,薛眠随口应着:“是得早点睡。沈助理很期待卫塞节的活动,明天要陪他……”
“不和他。”
修长手指握住透明的高脚杯,轻轻晃了晃,饮下一口嫣红的醇馥。
费南渡道:“我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