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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2 / 2)


他对家仆说:“你去叫他进来吧。”

顾励进了室内,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奉奉,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了海外,我怎么办呢?”

陈奉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顾励说:“那可是出海,你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这就是你的安排吗?”

陈奉恍然大悟,原来夷辛生了一上午的闷气,竟然是认为自己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陈奉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不禁失笑,是他没问清楚,竟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夷辛不想跟他走。

是他犯傻了。

顾励见陈奉居然笑了,莫名其妙,又有些气。

陈奉走上前来,抱住了顾励,问道:“夷辛,你舍不得我,对吗?”

“你也知道我舍不得你,我看你倒是很洒脱。”

陈奉摇摇头,道:“我自然也舍不得你!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这个。”

顾励问:“你要怎么安排?”

他想来想去,左右不过是交代俞广乐照顾好自己罢了,奉奉怎么就这般笃定,他去了海外,自己不会变心吗?

陈奉笑了一下,说:“现在先不告诉你,下次你来时自然就知道了。好了,方才是我想岔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给你赔不是!”

顾励听了他的话,知道陈奉不想说,他也问不出来,便不再追问。当然,当后来发现奉奉居然是想把他一起带去海外,顾励真想给这时候的自己一巴掌,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掉以轻心?

此时的顾励对陈奉的想法一无所知,还帮着陈奉一起清点东西,忙活了一上午,两人吃了饭,在阁楼上缠绵片刻,抱在一起睡了。

晚间,顾励还是从皇宫西南角溜进宫,哪知道刚落地就让侍卫给堵了。侍卫们拿着剑,喝道:“大胆贼人!居然敢擅闯皇宫禁地!”

顾励转过身来,木着一张脸:“是我。”

不是……现在宫里的安保也搞得太好了吧?他以后还能不能自由出入皇宫啊?

侍卫们见了他,连忙收了武器,顾励交代他们:“不许把我溜出宫的事跟别人说。明天若是有言官来弹劾我,我唯你们是问!”

侍卫们唯唯诺诺,护着顾励回了乾清宫。

第二天,言官们倒是没来,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与大理寺卿一起来了。

三人已把宝钞司案件审完,向顾励回禀,宝钞司案已审理清楚,傅少阁收杂色银充作足色银兑换宝钞,收受贿赂,又撺掇谏言弹劾崔尚书,结党营私,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字画案涉案官员也已尽数下狱,一一查证,无一人被冤。

顾励问江延书:“之前有佃农状告穆丞相一事,你可查清楚了?”

江延书回禀道:“穆丞相与这事无关,乃是管理田庄的几名家仆做恶。穆丞相已将这几人交至刑部大牢,向苦主赔付了补偿。”

顾励点头道:“好,宝钞司案乃宝钞司郎中傅少阁一手炮制,与崔尚书、穆丞相没有关系,穆丞相官复原职,仍然做朕的丞相!至于傅少阁该如何量刑裁夺,由刑部议处。”

下午,刑部尚书洪枕秋进宫,向他禀报对傅少阁的量刑,傅少阁收受贿赂,栽赃陷害,着革去官职,流放戍边,他所得赃款,悉数追回,充入太仓。

下了旨,顾励下午去了一趟大理寺的地牢,看看傅少阁。曾经他对这个人寄予厚望,可没想到这人为了利益,不仅辜负了他的信任,也辜负了曾经举荐他的穆丞相的期待啊。

他要看看,这人有没有一星半点的愧疚。

傅少阁就静静地靠坐在牢里,他受了些刑,囚衣渗出血来,看起来有些狼狈。见到顾励,他竟然还有心,挣扎着爬起来,向顾励施了一礼。

顾励以为他要求饶,哪知道他行了礼,便又坐下来,靠着墙壁,默不作声。

别说,这人安静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脆弱的俊美,看着是个不下陈奉、俞广乐的人物,可惜了。

顾励问道:“傅少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陛下什么时候杀了我?”

“你倒是挺坦然么,朕已下了旨,流放戍边,过两天你就该去辽东了。”

傅少阁咳嗽两声,想了想,说:“去辽东吗?那也不错。我小时候听人说起过辽东,早就想去看看了。”

顾励想不到傅少阁居然这般镇定,声音里连一丝颤抖也没有,倒显得他像个气急败坏的反派似的。

顾励问道:“你辜负了朕的信任,背叛了穆丞相对你的信任,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傅少阁想了想,居然说:“陛下下次擦亮眼睛,别再用我这种狼心狗肺的烂人了。”

顾励头一次见到有人自己骂自己是狼心狗肺的烂人,都惊呆了。傅少阁却压根无所谓,竟然还颇愉悦似的。

顾励问道:“傅少阁!你做这一切是为了钱吗?你家又不是没钱,你又何必铤而走险?!”

傅少阁懒洋洋道:“钱都是外祖的,再说,我也并非为了钱,只是不想当弱者罢了。”

顾励问道:“你好好干,朕难道不会给你机会吗?!”

傅少阁不再搭腔,顾励问道:“此事当真跟左世爵没有关系?”

傅少阁笑道:“陛下若是怀疑他,大可以去查他,我的案子已经结了。”

顾励被他这幅样子气坏了,决定回去再写上一百个“傅少阁,可恨”。难怪小猫说他是坏人,还教贞儿画“傅少阁龟龟”,这家伙果然是个招人讨厌的坏人啊!

大理寺的地牢外,谢莲眼睛一眯,拔出剑,冲向地牢外胡同口。

成宽伯被他一剑挑了出来,其余侍卫要上来帮忙,谢莲喝道:“你们守在地牢入口,保护好陛下!”

成宽怒道:“你当老子是要来劫狱还是行刺?”

谢莲冷漠道:“逃兵的话,我不想听。”

成宽伯悲愤怒吼,与谢莲交战,双剑急促相撞,乒乓之声不绝于耳。谢莲束手束脚,怕伤了无辜之人,竟被成宽伯反手压制,退至墙边,退无可退,只能奋力格挡。

成宽红着眼睛看着他,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不知道我的困境和痛苦,也不知道少爷曾经是个多么乖巧温柔的孩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撤去剑,飞身上了墙头,扬长而去。

谢莲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

傅少阁落马,一力担下责任,流放戍边。左世爵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还能保住吏部尚书的职位,能保住投名状这柄利刃,就还有机会!

但往后需得更加小心,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桥头字画店关门,掌柜的也被收押入牢中,左世爵已派了人,悄悄给掌柜的家里人送了些钱。这掌柜的是个机灵人,早与他商量好,备了几套账册。这两套账册都是真的,但账册上的官员姓名不一样。当时他在殿内说的是计阆,若说计少卿,掌柜的就会拿那套有聂光裕姓名的账簿。

这字画店被封,再出江湖就得改头换面,也不知这般机灵的掌柜的,还能不能找着了。

傅少阁离京的日子很快到了。他和一群流放戍边的囚犯捆在一起,被衙役驱赶着,往北面的方向走。

成宽伯就缀在不远处,默默地跟着。刚出了京城,一骑士骑着马追了上来,叫道:“傅少阁!”

这骑士乃是谢莲。

囚犯中的一人回过头,看向他。谢莲下了马,对衙役道:“我跟他说两句话。”

他是宫中侍卫,衙役们都认得他的服装,很爽快地同意。

谢莲看着傅少阁,又看向不远处的成宽伯,对傅少阁说:“我觉得,有一件事不能再瞒着你了,那样你也太可怜了。”

傅少阁忽然笑了,问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你就那般讨厌成宽伯吗?”

他靠近了谢莲,耳语道:“他杀了我爹娘,是为了我。”

谢莲怔住。

“你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傅少阁转身离去。

谢莲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哼了一声,打马离开。

他来告诉傅少阁所谓真相,不过是想看傅少阁得知自己被背叛时的模样,可没想到傅少阁竟然这般淡然,看来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这人不愧是能与左世爵为伍的坏人,一样卑劣可耻!

他骑着马,回了京城,经过左府时,瞧着那冷落的门庭,谢莲却并没有多快意。左世爵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罢了,一日不除掉他,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谢莲扫了那“左府”二字一眼,俊秀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眼神却冰冷无情,左世爵做事情的确够干净,这一次差点以为能抓住他,可又让他逃过了一劫。但是,一定会有办法!

“爹……”谢莲握住胸口的佩玉:“你若当真在天有灵,就保佑儿子早日为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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