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现连续两天段月家都没有开过灯,也没有人出门进门。
她和男孩儿好像消失了,没有人看到过他们。
紧闭的屋子里,安静,无声。
像一个冰冷的坟墓。
直到第三天,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
像是沥了血,全是两个字,“妈妈,妈妈。”
门被撞开,是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夹杂着淡淡的尸臭。
角落里的唱片机转动着,舒缓沉静的钢琴声从里面传出,飘荡在屋子里。
温柔,却又诡异的冷寂。
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时刻打扫。可能没有电,地上全是融化的蜡烛。
桌子上摆放的花草还生机盎然,如果不是那股尸臭,这幅画面竟还显的很温馨。
卧室里。
段月的身体早已僵硬,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身上的尸斑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绿色,杂乱的遍布着,皮肤上的血管网腐败四散。
触目惊心。
小小的郁檬跪在地上,似乎跪了很久,膝盖上的伤口早已裂开,绷带磨的很脏,渗出的血印在地板上,已经变成了黑色。
他还在呼唤着,“妈妈,您睡的时间太久了,妈妈,您该起床了。”
男孩儿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像是一个被装了按钮的机器人,坚定的履行着自己的任务。
他记得很清楚,妈妈说了。
“就睡一小会儿,你记得叫醒我哦。”
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叫不醒呢。
这样的画面令冲进去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没人能想到,心理创伤明明恢复,已经重新展露笑容的段月,竟然会吞食安眠药。
还以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死在郁檬的眼前。
而男孩儿竟然和一具尸体待在同一个空间,整整两天。
他没有害怕,没有惊慌,两天里淡定的吃着冰箱里的食物,打扫家里的灰尘,每天早上给床上僵冷的妈妈擦脸擦手。
好像笃定,她只是睡着了。
这是郁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种寒冷刻在了骨子里。
想忘都忘不掉。
后来,他被送去医院,心理医生给他做检查,发现一点儿异状都没有。
除了默不作声的寡言,并没有检查出心理方面的问题,无创伤。
连自闭和抑郁的苗头都没有。
郁达诚说他是个怪物,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对他言辞狠毒,脾气也越发暴戾。
郁檬开始跟着爷爷一起生活,像是回归了曾经安稳的日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依旧阳光温暖的郁方乔,总是能和他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脸上总是挂着美好的笑,说话还是那么得体大方。
郁檬没什么变化,上学,回家,麻木重复。
唯一变的是经常会去墓地坐一会儿。
而在家人面前,他还是时常沉默。
自己坐在那儿静静的写句子和词语,哼些怪异的旋律。
直到有一天,他妈妈的墓地被人砸了。
郁檬站在那片残破的碑前,整整一夜。
第二天,郁方乔来了。
心情似乎很好,拉着要出门的郁檬,黏着他不停的追问,“哥哥你要去哪?”
郁檬歪头看着他,眼底漆黑无光,似乎在思考。
片刻才出声,“去墓地。”
“能不能带我一起?”郁方乔一脸期待。
郁檬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通向墓地的路并不是那么平整。
泥土和石头混在一起,没走多远,鞋子上就已经沾上了脏东西。
污秽不堪,味道还很刺鼻。
郁方乔不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他不停抱怨,“怪不得妈妈不让我来这种地方,墓地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就应该全砸掉!”
他开始哭喊,嚷嚷着要离开这儿,他说这里好脏啊,还很臭,那么难闻,像是狗屎的味道。
“那一刻,我心里的恨意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站在阴影里的郁檬低头看着地面,“郁方乔的生活里全是阳光和鲜花,脚踩的都是干净的毛毯。”
“而我的生活,遍布痛苦和黑暗,心被扎的千疮百孔,全是泥点子,脏到了极致,还没脚底下踩的狗屎干净。”
郁檬轻笑一声,“我恨他,所以我就拐弯儿了,把他带到了集市,把他扔在了最混乱的地方,心里想着,最好赶快有人贩子出现,把他带走,卖到最远的深山里,去亲身感受一下真正的脏是什么。”
郁檬嘴角挂着嘲讽,似乎有些遗憾,“可惜了,还没被人带走,就来了警察,我的计划失败了。”
“但我不着急,既然想报复回去,就得有耐心,所以我开始查梁家的生意,我荒废了学业,抽出大把时间去想怎么陷害我的父亲。”他没再逃避敖戈的眼神,直直的和他对视,“害他一个人多没意思啊,要整也得整个大的。”
“你爸妈虽然是被无辜牵连,但为了梁家这条大鱼,只能让他们背一次锅。”
郁檬走近他,“我还要找到你爸妈的位置,帮着警察把他们抓起来,一旦替罪羊入网,后面的计划一定顺利多了。”
他瞳孔里像是蒙着一层雾,言语冷漠,毫无感情,“这样的我,你还要?”
敖戈眼底的情绪看不透彻,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慢慢抬手,碰了碰郁檬的脸。
竟是温柔的。
他说,“要。”
微凉的温度里,他嗓音低哑,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安抚,“但听你说完,我有些害怕,身体都在发抖,所以。”
他轻声说。
“我能不能抱抱你?”